第六十二章 沈相

  花情念望着白胡子大师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言沐晚拉了拉花情念的手,示意他回去休息,莫要想太多。

  花情念这才注意到自己失态了,“我无碍的,母妃死去也有八九年了,我只是一时想起她罢了。”

  言沐晚点了点头。她也常常想起阿娘,谷中的人都骗她说阿娘只是与阿爹云游四海了。可她心里明白阿娘与阿爹早已不在人世。

  她托起花情念的手,写下几字,“你还有我。”

  花情念一怔,而后抱住了言沐晚。

  他说:“阿晚,我是不是无用了些?我尚且还有父王与众多兄弟姊妹,而你却是孤儿……阿晚,日后你便与我相依为命,可好?”

  言沐晚环上他的后背。她此时又懊恼自己不能说话,她很想告诉夫君,夫君并非是无用。可她只能在他的后背上写下“好”字。

  “阿晚,阿晚,阿晚……”花情念将言沐晚抱得更紧了。

  “在,在,在,我在。”言沐晚在心里回应。

  前来寻他们的善忆立在不远处的走廊上,看着桥上紧紧相拥的两人出神。

  她的一双水眸缓缓落下一行泪,她是喜极而泣,为有情人而喜。

  她亦是悲从中来,只盼来世神子保佑,她能生在平凡之家,能为自己挑选心仪之人。

  易行身上的红疹子在服下药粉之后便消了。可高烧却是连续两日不退。

  眼见各路江湖人士上灵雎宗赴会,善忆便提议,“阿念哥哥,你先与阿晚姐姐以善贤庄门客的名义上山,易行与古离便由我来照看,梧桐若是有消息,我便让他去寻你们。”

  花情念知晓善忆向来喜这些江湖之事,他摇了摇头,正欲说什么之时,一个黑衣小童从窗户钻了进来。

  善忆一惊,不免警惕起来,这个小童竟能无声无息地进来这里,轻功定与阿沐不相上下。

  小童半跪于地,向花情念等人说明来意,“那个姑……四爷喂,主子令我来照看易行。”

  “鬼一?”花情念忽想起在百倜城中见到的那个小童身影。

  “是的,四爷,我是鬼一。”鬼一自从弄清自己和易行之间的恩怨便时不时求自己的主子让他与易行见上一面,幸好主子开明终于让他过来了。

  花翎的人,鬼一。

  花情念不禁多打量了一番他,只见他那瘦瘦小小的身躯包裹在黑色斗篷之中,大大的眼球在骨碌碌地转动。花翎既然敢令鬼一前来照看易行,想必是已经解开了当年易行为何会被鬼一陷害赶下宗门一事。

  “你且与本王说说,当年之事。”

  “这个喂,当年我被大小……”自觉说错话,鬼一赶紧吐了吐舌头,继续说,“大盗圣言沐重伤,被主子所救。是千面用人皮面具假扮于我,陷害的易行,并非是我。而且,我也是近日才得知的。”

  “千面是何人?”

  “沈无极,他是主子为了还人情收下的一徒弟,可惜是个不孝徒喂。”

  花情念听此不禁蹙眉,花翎还当真是不简单。那是不是阿行也是经他之手到他身边的?若是这样,那阿行手中的灵雎剑定与灵雎宗渊源不浅……

  片刻,“呵……”花情念冷笑了一声,对鬼一说道:“罢了,你且去照看他吧。”

  “谢姑……四爷喂。”鬼一大喜,四爷真如主子说的那般,最多会询问他几个问题,便不会阻他照看易行。

  处理完易行与古离去留之事,花情念前去询问那群江湖人士的意思,是要一同上山,还是留于善贤庄中。

  邢尧老人已秘密回藏剑山庄,此时为首的是渺珠宫宫主凌风,他走上前来带领江湖人士向花情念躬身作揖,“我等已商议,誓死相随四爷左右。”

  地牢之行,这群江湖人士已然将灵雎宗当做龙潭虎穴。

  花情念安抚于他们,“白胡子大师已上了山亲自坐镇英雄会,你们只需光明正大前去,灵雎宗定不会再暗地关押于你们。”

  白胡子大师已有好些年没有出现在英雄会上了,以往皆是三老坐镇。

  众人的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我等未查得另一批杀手是什么来路,爷定要让我等近身相随。”那日捉下沈无极之后,花情念便觉得杀手该是两批人,令他们去查探除三爷之外的另一批杀手是何人指派的,可惜的是查无结果。

  花情念打开扇子摇了摇,得知花翎是与他对弈之人,这两日,他便想通了许多,若是他没猜错的话,另一批人是大哥指派的,为三哥派人刺杀于他扫清障碍。

  眼下灵雎城盛传大哥门下有个厉害的紫衣人,那花翎此前去大闹三哥的住处,大抵便是以大哥的名义前去挑拨离间的。此时的三哥只怕是满心恼怒于大哥……

  “无碍的,他们冲的只是本王的护卫,你们若是紧随本王可就打草惊蛇了。”

  众人相互看了看,回,“是。”

  沈无极自带师父见过白瑾轩之后,便失了白瑾轩的宠信。

  他如何求见白瑾轩,白瑾轩皆是不见他,甚至令人将他扫地出门。

  管事的说:“沈大人,爷能饶你一命已是爷的宽宏大量,您若是再不识趣上门来叨扰爷,可别怪小的翻脸不认人。”

  沈无极欲哭无泪,哪有那般坑自己徒儿的师父。

  而沈无极不知晓的是,此时站在白瑾轩的人是他的阿爹,沈左相。

  本国设相国与左右相,当朝以林相国为首,沈霍左右相为辅。

  “三爷,莫恼,我那庶子实在是不成器了些,竟拜了大爷的门客为师父。”沈左相早就有亲自来一趟灵雎城之意,途中收到三爷被刺杀一事,不禁冷汗淋漓,他便加快了行程,提早到了灵雎城。

  白瑾轩是不敢再沈左相面前拿乔的,母后千叮咛万嘱咐令他对沈左相礼贤下士,而他也自认为将来会是个明君,明君自然该礼贤下士。他佯装不恼,“只是虚惊了一场,让沈相费心了。”

  “可惜了,此次未能抓住大爷的把柄,若是在陛下面前参一本大爷容不下亲弟,陛下定会大怒惩戒于他。”

  “唉。”白瑾轩叹了口气,“那紫衣人着实厉害,当时本王身边的人非死即伤,而本王身上毫无损伤,甚是一点不适都没有。若是本王这般去状告,父皇又会说本王是无事生非,指不定还会禁本王的足。”

  “啪!”得知紫衣人的厉害之处,沈左相狠狠拍了下桌子,“大王爷的手段当真高明,他明明门下有那般厉害的人,还想借爷之手除掉四爷,其心恶毒啊!”

  白瑾轩现在想来犹有心有余悸,“幸好无极未将四弟杀死,令大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这招无疾而终。”

  “都怪臣教导无方,无极庶子若是聪慧的话早为爷排除这些困难了。”沈左相很好的将过错归结于沈无极是个庶子,不够聪慧之上。

  白瑾轩见沈左相这般自责,更是觉得沈无极无用,并非是沈左相教导无方,“沈相莫要自责了。沈相舟车劳累,快去歇息,晚些本王设宴为沈相洗尘。”

  “多谢,爷。”

  从白瑾轩那离去后,沈相并未去休憩,而是去了神子庙。

  沈左相披着斗篷等侯于一厢房中,见约见之人迟迟不来,他心急如焚,在厢房中不停地踱步。

  “吱”一声,门终于被推开了。

  那人也同样披着斗篷,只是身下一袭紫衣尤为耀眼。

  花翎甩了甩衣袖,“你倒是来的及时。”

  “你快说,我三妹的儿子在何处?”沈左相便是收到花翎的信,说有他三妹当年生下的孩子的行踪。

  “我原以为你们官宦人家向来亲情看得薄一些,没想到你倒是对你的三妹情深意重。”花翎说到“情”字时,唇角微扬,他在笑。

  “你,你胡说什么,三妹与我乃是同胞,我不待她好些,待谁好?”沈左相有些慌乱,藏了十几年的秘密,竟然就这番被人说到明面上。

  “你不愿意承认也罢。英雄会当日你便会见到那孩子的,不过他认不认你这个舅舅便难说了。”

  “这就不劳你紫衣人操心了,我自会有法子令他随我回去。”沈左相已经迫不及待想见那孩子了,他想他一定会待他如亲生子,或许该为他挑个自己的最美的女儿嫁与他,了却当年他的心愿……

  “你随意便是。”说着,花翎便要离去。

  沈左相急忙叫住他,“紫衣人,听闻你跟随的是大王爷,我奉劝你一句,大王爷并非良主,你还是勿要为他做事为妙。”

  这句劝告就当是他对他告知那孩子下落的回礼。

  “哦?那三王爷便是良主了?”花翎不耐烦地反问。

  “不,他亦不是……”沈左相斩钉截铁地说。

  他为了给三妹报仇,不得不与林相国对立,林相国跟随的是大王爷,那他只能跟随于三爷……

  “哼。”花翎冷哼了一声,“你既然知晓不是良主,却为他坏事作尽,你也并非是贤臣。”

  “哈哈,紫衣人你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花翎没有再接下话,他要的便是令所有人都误会他是大王爷的门客。

  他摆了摆衣袖,佯装恼怒,“就此告辞。”

  沈左相看着花翎离去,轻蔑地自言自语,“不听劝告,就让你知道姜毕竟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