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封县主

  姜沅隔着几排桌几,望向裴衡远。

  裴衡远玉冠束发,身形修长挺拔,虽只着一身黑衣,恰似孤寒独立的劲竹。若不是他周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寒气,面上又如此不见波澜,让人难以靠近,还真是京城里踏破门槛都要择的良婿。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难忽视,裴衡远感觉到了什么,往她的方向一望。

  正巧和她的视线交汇,姜沅开始有些意外,马上反应过来,绽开了个娇憨的笑来。

  一下子直撞裴衡远的心,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淡定地走到自己的位子,落座。

  他没有一丝外露的神色,看起来平淡极了。

  姜沅撇了撇嘴,暗骂裴衡远是个冰块,不解风情。

  而裴衡远显然不明白姑娘家心里的千回百转,依旧自顾自。

  沈裘年见裴衡远来了,斟满了一杯酒,侧身对裴衡远道:“世子刚从江南回来,这杯酒就当是本殿为世子接风。”

  沈裘年举着酒盏,满脸的笑意对着裴衡远。裴衡远只是微微一抬眼,沉声道:“裴某近来身子骨不好,不适宜饮酒,便以茶代酒,谢了殿下的恩。”说着拿着手边的茶盏,斟了一杯茶,向沈裘年示意。

  沈裘年嘴角的笑意微微一滞,随后恢复如常,“请。”饮下了杯里的酒。

  而一旁的朝臣,对着裴衡远的说辞都心照不宣,若是裴衡远都身子骨不好,这朝野上下,就都是病弱残废了。显然这只是他拒绝沈裘年示好,找的借口。

  若换作旁人如此,沈裘年早就拉下脸来,可这人是裴衡远,这大启最手握重权的人物,沈裘年自然不会同他撕破脸。

  “听说江南一案,幕后还有主使?”沈裘年装作不经意地开口道。

  裴衡远轻笑了一声,似是有意所指道:“二殿下的消息倒是灵通,我都未将口供交于顺天府,也未禀明官家,二殿下就知晓了。”

  沈裘年也不慌张,说道:“这京城里不缺的就是消息,有些风声,自然顺着势,吹入本殿的耳朵里。”

  裴衡远拿着茶盏递到了嘴边,听沈裘年这话,嘴角微勾,说道:“那想必主使是谁,殿下也知晓了,何苦再来问裴某。”

  沈裘年见探不出裴衡远的虚实,反倒是被裴衡远倒打一耙,面上微微一变,不再言语。

  可心里却想寻个计谋,抓抓这裴衡远的把柄,以备不时之需。

  殿内的一柱香燃尽,崇明帝同皇后,便一道前来。

  前头是七八个宫女掌灯,后头是七八个内监掌撵,浩浩荡荡的排场,尽显天子威仪。

  众人跪地参拜,高喊万岁。

  一礼毕,崇明帝见底下噤若寒蝉,笑着开口道:“今日算是孤与众卿的家宴,大可不必拘束。”

  此话一出,底下人才略微放开点。

  宴席过半,姜沅也有些昏昏沉沉的,坐在高位的崇明帝突然开口道:“姜家三姑娘可在?”

  姜沅似是听见有人唤她,忽然惊醒,在沈明珠都提示下,才发觉是官家。

  她赶紧坐起身,走向大殿中央,向崇明帝行礼,回应道:“姜家姜沅,见过官家。”

  崇明帝仔细瞧了瞧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艳,皎皎似明月,说的就是她了。

  “镇南将军多年未归京,现下可安好?”

  “舅舅仰仗官家的庇佑荫护,一切安好。”

  “三姑娘觉着同江南比,京城如何?”

  “江南钟灵毓秀,京城人杰地灵。自是各有各的好,存于我大启,实为泽民之福。”

  …………

  二人一来一回,姜沅进退有度,淡然回应。

  崇明帝又见她礼数周全,言语间进退有理,毫不露怯。想着坊间传言姜沅胆小怕事、难登大雅,到底是传言,十分不可信。

  “哈哈哈哈,姜家有此女,好福气!”

  姜申坐在一旁,见崇明帝这般欢喜姜沅,心里也对姜沅高看了几分,多了几分别的算计。

  “姜家三女,甚得孤心,着封为城阳县主,赏黄金百两,封邑十户。”

  此话一出,不止是姜沅,在坐的众人都心下一惊。

  姜申更是被雷劈了一样的不可置信,心头涌上一阵的狂喜,这样的头衔,就是将姜沅嫁给皇嗣也是够了的,这样想来淮南王世子的婚约,都算不得什么。

  本朝开朝以来,未婚嫁便封县主的女子,婚嫁都由官家亲自做主,赏赐红妆十里,风光无限,开朝以来有此殊荣的掐指可数,而刚好就落在了姜沅的头上。

  这在坐的贵女,心里多少都存了些艳羡。

  姜沅更是嫉妒极了。

  她姜沅什么都比不上自己,凭什么得此殊荣!姜玖心中不忿,想着手指攥紧,都暴起了青筋,看着姜沅的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而姜沅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饶是她不懂朝廷诡谲云涌,也知道官家十有八九是忌惮她舅舅的兵权,放任她嫁与谁都是个隐患。便封她一个县主之位,掌握住她的婚嫁,以防未然。

  以裴衡远的地位,官家上辈子就万分忌惮他。他们能成亲,也是裴衡远千求万求求来的。可这辈子的事情发展轨迹与上辈子孑然不同,裴衡远也自然不可能去求官家。这样一来,她能嫁给裴衡远的可能,微乎其微。

  可知道归知道,这上头的是掌着生死的天子,姜沅又有什么法子?

  姜沅掩盖住心头的情绪,跪地参拜,说道:“谢官家隆恩。”嘴上说着谢,可脸上却不见一丝的喜色。

  姜玖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另寻了一辆马车回府。

  姜沅见不到她,心里也舒坦,也没多过问。

  可一上车,她的思绪就沉沉飘散,抬头望望天,今夜的月光甚好,月也是满月,和着不远的晨星,就如画中一般,令人心思澄澈。可姜沅却没半点赞叹欣赏之意,心中像是有块巨石,压的喘不过气来,无端生出一股烦躁,眉间聚拢着一股淡淡的愁思,叫人一看就知晓她心里藏着事情。

  芍药在外头就听闻了殿内的事情,封县主明明是件好事,可自家姑娘,为何看起来这般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