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交谈

  皇后连我这个公主都不放过,更别说和她抢皇上宠爱的静贵妃了,不过,我就想问一句,“东朝国以礼治国,不是没有杀人偿命一说吗?为何会有满门抄斩?”

  蒙西一声叹息:“东朝国唯一的弊病便是皇上握有至高至上的权利,唯有皇上有生杀大权,一句话可以让人生,也可让人死,当年先皇让微臣殉葬的旨意,在皇上未看到之前已经被大司徒做了手脚,不然皇上看到的就不是微臣去守皇陵了。”

  我当下不齿,君主专政,难怪当朝法令没有杀人砍头的律法,原来这是皇上的专属权,那些官吏怎么能随便宣判别人是生是死呢!真是够可笑的。

  “公主,时间紧迫,请公主速速进宫劝说皇上收回成命,不然……”他面色异常难看,从来没有这般素手无策,看来在皇权专制下,他的人脉圈子就算分布至广,也没办法左右皇上。

  我想了想道:“这事背后的主使者很明显是皇后娘娘,将军与马家关系亲厚,难道不能让皇后去劝说皇上吗?”

  蒙西觉得我在推辞,面色越发冷凝,沉默良久才道:“皇后娘娘不过是平衡当朝利益的存在,皇上并不爱皇后,皇后说什么都没有用,皇上独爱静贵妃,一个坐在至高无上位置的男人,有时候并不能把妻子的位置给予心爱的女人,唯独将万千宠爱给予静贵妃,如今皇上痛失心中所爱,一怒之下将罪责全然归咎于陈家,若换了别的妃子也不会这般。”

  “我明白了,就像当初你爱着马娴月,却不能娶她回来,反倒娶了一个你不爱却不能丢弃的我一样,所以皇后也是个悲剧,她活着还不如静贵妃呢,得不到皇上的爱,嫉妒成恨,变得越来越心狠手辣,论因果的话,罪魁祸首应该是皇上,是皇上不能平均分配自己的爱,不能给予嫁给他的女子一生的幸福,却还利用皇后来稳固大权,这种男人真无耻。”

  他眉目一挑,怔怔地看着我,良久方道:“公主所言甚是。”

  他倒是会敷衍我,我冷笑一声,“难得将军与本宫看法一致,天色不早了,将军请回吧!明日本宫自会进宫劝说皇兄,但愿能救下陈子俞一家人。”

  我打了个哈欠,正欲起身回内室。

  “公主……”蒙西轻声唤住我,“希望公主竭尽全力,只要公主出面,此事便有得转圜的余地,何况公主还有求于子俞兄,所以……”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我哂然一笑,“将军不用提醒本宫,本宫记得呢。”

  “恕微臣多言,微臣告退!”蒙西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没有丝毫迟疑地离开,心里似乎早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没有酸涩,没有心痛,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什么都变得习惯了。

  我站在窗前,望着树梢上的明月,心下自问:“我究竟喜欢蒙西什么?”

  我还没理出个头绪,胭脂忽然鬼鬼祟祟地小跑进来,压低声音道:“公主,奴婢看到一个黑影从空中掠过,好像是朝谏言阁去了。”

  我心中略有迟疑,“你看清楚了吗?”

  胭脂点头如捣蒜,“看清楚了,是个人影。”

  我按了按胭脂的手,“没事,我这去看看。”

  “公主,你可要小心些。”

  我匆匆走出锦华园。

  夜色很浓,谏言阁掩映在静谧寂寥的月色中,周边翠竹随风沙沙作响,飘散出清新怡人的青竹香气。

  谏言阁与文德苑紧挨在一起,斑驳竹影投射在昏暗的窗棂上,与暗色的夜交叠相映,显得十分鬼魅。

  我蹑手蹑脚地靠近,矮身委于窗棂下偷偷摸摸地用手指轻轻弄开窗沿一角,单眼一眯,从狭窄的缝隙往里一瞧,摇曳的烛火,橘色的光晕,一室如梦如幻。眼眸流转,我看到一名全身通黑的男子单膝跪地,颔首垂目,唯有袖口向上翻折露出绣以红色“火焰”的标记格外醒目。

  蒙西正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看着手里的白色锦帛,帛上密密麻麻写满墨色字体,随着目光的移动,他的嘴角划出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一直蔓延至眼底。

  我腹诽“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让他这般开心?”

  “南风,这次辛苦你了,明日你传信号把南霜,南雨,南雪集和到京城来,三日正午隐匿在法场周围,如果陈家行刑,务必将陈子俞和陈恭救出来,陈老爷和其余人能救则救,救不了就罢了。”

  我心中一动,原来他根本就不相信我会竭尽全力救陈家人,他果然谨慎,未雨绸缪,见招拆招。

  “主上,南春昨日传信于我,他也在京城,是否……”

  “不用,他另有事做,你记住救了陈家人就赶去雾雨谷交给尊元师父。”

  “风领命!”

  “去吧!”

  见黑衣人出来,我赶紧往墙根底下躲去,眨眼间,一个黑影如鬼魅般消失在灰冷的月夜中,苍凉寂静的夜晚立刻黑得如化不开的墨。

  我捂着胸口,暗暗换了几口气,不用说这便是蒙西手底下的暗卫,来无影去无踪,幸好我心理素质够强大。

  蒙西研磨,提笔在宫廷特质奏折上写下三年来第一次要呈报给皇上的折子。

  我冒出头看了一眼,心想等他一会儿去文德苑休息,我就偷偷潜进去一看究竟。

  “窗外的人不打算进来吗?”

  一个清朗如月的嗓音忽然从窗户的缝隙传入我的耳中,他在和我说话吗?

  我吞了吞口水,半蹲半站的双腿已有点发麻,但我继续保持固定的姿势,假装没有听到。

  “公主窗下夜窥,想知道什么就进来。”

  哎!我的潜伏能力怎么变差了!

  我有些难为情,勉强挤出一点微笑:“将军,晚上好。”

  他没抬头看我,手上挥舞着翠绿色细杆毛笔,一行优美如凤凰于飞的篆文字体出落成形。

  我走近他,看他挥洒自如,笔锋遒劲有力,刚烈深刻,与他平日写得娟秀如云的字体完全不同。

  他停了一瞬,抬起眼帘,“公主有话尽管问,微臣会一五一十地作答,不敢隐瞒。”

  我自知理亏,抿了抿唇,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没想偷看偷听什么,只是有个黑影经过,我就跟随过来瞧瞧。”

  他定定地凝视着我,幽深灼人眼眸中暗藏着一种奇怪的神色,我被他莫名专注的目光看得有些难堪,赶忙讪讪地低下头,结巴道:“我……我,我会救陈子俞一家人的,今天让你在外面等那么久,我觉得……是我过分了一点,你别介意。”

  我奔溃!我到底在说什么!明明进来是想一探究竟,怎么变成自我检讨了?我一直不觉得有错,怎么一被他盯着看,就盯出了毛病!一定是在特种部队受训那几年被教官给盯出了后遗症。

  此情此景,再不开溜等待何时,“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风云。”

  我心中一紧,愣怔地抬起眸子,“你,你叫我什么?”

  “风云,你说过你叫风云。”他轻轻一笑,灼灼眸光撩拨着我的心扉,澄澈嗓音仿佛低鸣的琴声,轻轻飘入我的耳中,“风儿吹,云儿飘,风儿伴着云儿,云儿依着风儿,这个名字很有诗意。”

  我的心弦微微一颤,眸中晕染一层迷离的水雾。

  在现代,父母将我扔在孤儿院门口,好心的院长把我救了,我无名无姓,因为我最喜欢坐在草地上看天上的云彩随着风飘浮,便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

  “不过在东朝国我还是要叫你朝烈,只能私下叫你云,你觉得如何?”他的声音清越亲切,我有一瞬地恍然,云,好熟悉的名字,却又好遥远,那是在现代所有认识我的人对我的称呼,但从他口中念出来,为何我感觉到不自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