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表露

  我有点不习惯,喃喃道:“你还是叫我朝烈吧!”

  蒙西笑了笑,“可以,随你喜欢。”

  “你为何要把玲儿和秀儿安置在冷水阁?”我脱口而出,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有些话就是随心所欲地想到,并不像设定的台词,需要在心里辗转千山万水。

  蒙西毫无思虑,“因为你变得不同了,她们不能再回你身边。”

  我惊讶,他的说辞周到得无懈可击,以我为出发点,我自是无话可说。

  我脑子快速转动,把想到的问题一股脑地丢给他,我们进入一问一答的模式。

  “你不信我会尽力救陈子俞,为何还要求我帮忙?”

  “以防万一,我做事从来都是如此。”他看着我的眼睛说道,诚挚恳切,以表明自己没有说谎。

  “是不是你有求于我时,才会对我坦承?”

  “不是,有些事你知道太多会连累你。”

  我冷哼:“这么说,你是为了我好?”

  “嗯,我不想你受伤害。”

  我努了努嘴,不屑道:“真是如此的话,你就不会隐瞒黑玉镯的事,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轻轻一笑,“你知道子俞兄学会五毒奇门阵法后会如何吗?方圆十里的毒物都会被聚集在一起任其操纵,你能想象其厉害之处吗?”

  我嗔怪:“那你还创出这么恶心的阵法!”

  “不是我,是尊元师父在我创的五阳奇门阵法基础上演变而成的,师父的五毒奇门阵法不仅扩充了音域阶地,而且可令死去的毒物起死回生,阵法需要月光相助,必须在夜晚实施,主要对付处于睡眠状态的人,对活动的人不起作用。”

  “原来这么多讲究啊!”我撇嘴。

  “师父并不知这阵法奇特,自创出来后用过一次,第二天发现一个村子几十口的人都在晚上中毒而亡,每个人的中毒特征各不相同,此后这阵法被列为禁忌,除我之外,师父再也没有传授给任何人。”

  我了然:“难怪陈子俞那么激动,这毒阵好恐怖。”

  “你明白就好,他一直在寻求更为稀奇古怪的毒物,如果驱动阵法,他就不用那么费力去找了,但会造成什么后果可想而知。”他无奈一声叹息,摇摇头,拾起笔在未写完的奏折上继续落笔。

  我静了一瞬,看他迫于无奈的样子,感觉自己好像欠了他什么似得。

  “你还要问什么?”他问道,并未抬头看我。

  我想了想,趁着这么难得的好机会自然打破砂锅问到底,要不八一八他的感情史?

  “你那么喜欢马娴月,她死了,你是不是很伤心?”我本来想问他是不是很喜欢马娴月,谁料一出口就变成了这般没头没尾的问话,看来我的智商有待提高啊!

  他愣了一下,笔尖一顿,抬起隐晦不明的眸子,沉默了良久方道:“娴月年华正茂却因我香消玉殒,我心中甚感愧疚,但我对她并无男女情爱之意,婚娶皆非我本意,实属皇命不敢违!”

  我惊呼:“啊!你不喜欢马娴月?”

  他点头,用坚定的眼神告诉我:“我尚有抱负未偿,不便分心考虑男女情爱一事,何况那日听闻公主要寻一心一意的良人,我亦如此,若今生无缘得佳偶相伴,自是落得一人逍遥自在罢!”

  我怔了一怔,脑袋“轰”得一声巨响,彷佛一颗炸弹在上空燃爆,他……他为什么要学我?他对爱情的期待也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吗?”

  他颔首垂目,不再看我,手下柔软的笔尖划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少许,他停笔落架,深邃沉沉的目光里映出墨迹未干透整齐划一的篆文字体。

  “公主请阅!”他把奏折奉上。

  我迟疑了一下,“这是?”

  他拿起我的手,把奏折放在我僵硬的手掌中,慢慢道:“北齐郡暴民猖狂,短短一个月已迅速发展成几万人的武装军队,号称正义军,打着‘惩贪官污吏,还民居安乐’的旗号将北齐郡所辖的十个城池尽数占领,几日前正义军斩了北齐郡郡令首级悬挂于城门上,向东朝国耀武扬威,此暴乱不除,将危害江山社稷,故……”

  我蹙起黛眉,细细研读手中的奏折,文中有不卑不亢的气骨,有肝胆忠诚的气节,有义愤填膺的气量,这些字汇聚成了他忠心报国,万死不辞的一腔热血。

  “你要去征讨正义军?”我惊得瞪大了眼睛。

  “是,此役我势在必得。”他眼神坚定,闪烁熠熠光芒。

  我凝神一思,蒙西为何对我开诚布公?听说他赋闲在家三年,不问政事,在外人眼中他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没落将军,但在我眼中他不是,他有勇有谋有抱负,只是欠缺一个机会,而我手中就握着这个难得一遇的机会。

  “你给我看奏折,是想让我把它呈给皇上?”

  “是!”

  “是不是除了我,没有人敢举荐你?”

  “是!”

  “我举荐就一定会成功吗?”

  “只要公主肯为夫君请战,皇上必允!”

  我咬着唇,“你就那么喜欢带兵打仗吗?”

  他面色肃静,无波无绪的嗓音沙哑而暗沉:“非也!夺天下大业必以武力论成败,有时非你所愿,是不得已为之,若有朝一日,他国铁骑来犯,掠你家园土地,杀你亲人同胞,难道你要坐以待毙,任人宰割吗?”

  “我不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杀之。”我咬着牙道,回想在阿富汗那些杀人如麻的恐怖分子,我时时刻刻都想将他们一个个爆头。

  他瞪大眼睛,一声不吭,静静地用那双泛着粼粼波光的眸子看着我。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流着火热的义愤血液,这是与身俱来的,我一直为之骄傲的便是当初选择了以暴制暴的军人生涯。

  “蒙西,我了解过你的当初,其实我一直很敬佩你,年纪轻轻居然能征战沙场,战无不胜,在敌人面前,你是个强大的对手,在当朝者面前,你是个潜在的危险,所以你真的打算不再做一头沉睡的狮子,安于现状吗?”

  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应该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番肺腑之言,或许在他眼里,我只是个会些拳脚功夫与一般弱质女子有些不同的另类。

  我不在意他怎么看我,英雄惜英雄,我不希望他的人生毁在一个知人不能善用的专制君主手里。

  “云,你真的很特别!”他眼梢飞舞,唇角赫然荡漾开一个好看的弧度,阳春白雪般的笑容好像一个意气风华的少年,连说话的口气也变得颇有趣味。

  他又叫我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很多,我好像找回了一点前世与队友们并肩作战惺惺相惜的感觉。

  我讪讪的笑了,“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看了朝烈公主写得有关你的札记,对你稍稍了解了一点而已。”

  “你对我有兴趣?”

  “啊?兴趣?”我一头雾水。这不算是兴趣吧!好奇还差不多。

  他凑近我,喃喃道:“你对我没兴趣的话,为何要了解我?为何要关心我?”

  我咬了咬唇,被他强势的追问弄得思维短路,不知所措,难道我要告诉他我对他有一点点好感,有一点点喜欢吗?不行,在现代的时候,我的感情雷达十分迟钝,不会主动喜欢别人,也不会发现别人喜欢我,这到了古代,我的雷达信号虽然变好了一点,但不代表我的脸皮变厚了。

  “怎么不回话?”他咄咄逼人,又向我凑近了一寸。

  我往后躲去,赧然之色赫然浮现,赶紧闪人:“明天我还要进宫呢,先回去了,你也早点睡吧!”我拿起奏折,拔腿要逃,不料他手下一个强劲的力道抓住了我的双肩,眸色湛湛,“先回答我。”

  “哎呀!你真的很烦!”我把头撇开,避开他的眸子。

  “你说我不是你要找的男人,是真的吗?”

  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当然是真的。”说完我就后悔了,当然不是真的,其实你是我喜欢的男人,只是有一点点瑕疵而已,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忽略那一点点的瑕疵。

  他明亮的眸子忽然暗了几分,松开我,以礼待之,“时间不早了,公主请回吧!我就不送了。”说完,他转身走入用竹帘隔开的一个内室,把我一人晾在原地。

  我痴痴地呆站着,看到他失落的神情和那天在密道里一模一样!

  我猜测他应该是喜欢我的,不然他露出那种表情干嘛?可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喜欢我呢?他是男人嘛!为什么不主动一点?难道非要确定了我的心意,他才肯表露出来吗?

  我越想越不甘心,越忍不住想知道答案。

  最后,我掀起竹帘走进去,见内室里放着一个一丈宽的红木软榻,榻前立着一根铜质青竹形状的灯架,一盏忽明忽暗的烛火摇曳着,他正躺在榻上,闭眼休憩。

  我走近他,单膝蹲在榻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如刀削石刻般的立体五官,他睡觉的样子安谧恬静,像个大男孩,英气尽敛。

  大抵是我狭促的呼吸扰乱了他均匀浅浅的气息,他细密的睫毛微微颤动,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到我他蹙了蹙眉。

  “你怎么还没走?”他坐起,拉开与我的距离。

  我一屁股坐在榻上,撇了撇嘴道:“有件事想问你。”

  他拧了拧那两道浓眉,侧着头用奇怪的目光盯着我,“还问什么?”

  “问你……你喜不喜欢……”我踟蹰,问他喜不喜欢我,这比持枪杀人更加困难,太TM挑战我的极限了,犹豫了半天,我再次犯了一次傻劲,“你喜欢什么武器?”我真的想一头撞死。

  他的眉拧成麻花,无精打采道:“长剑。”

  我摸了摸下巴,“长剑啊!没有了吗?我觉得……”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凑过来,一把握住我纤细的腰,一把捏起我的下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僵住的面颊上,“你是想我教你练剑?”

  我支支吾吾:“蒙西,我……我……我想……”我又怂了。

  表白难于上青天啊!根本就不是想说就能说出口的,很多时候,陷入爱情总是让人纠结徘徊,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