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开庆三年,闽南一带爆发瘟疫,朝廷派补却迟迟未来,只逼的百姓流离转徙,惨不忍睹。

  三狗子肚子疼得厉害,在草丛中来回跑了数余回,直把脚都跑软了,然而腹痛如绞,只怕是女人生孩子都不及这般痛苦。这不,刚才才跑过来,这下又要跑回去。三狗子是个乞丐,打小就没爹没娘,初时在京师行讨,那是天下间最为繁华的地方,三狗子虽说是个乞丐,干的是要饭的活儿,可在那儿却也过上了一段安稳的日子。但后来很多乞丐都瞄中了这块福地,三狗子年小体弱,自然是争不过别人。万般无奈,留在原地只有招人欺负。为了生计,他只有离开京师,一路行讨,虽不及在京师那般悠闲,可他生性豁达,这一路上来,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倒也快活。但不曾想,刚到这儿没两天的工夫竟染上如此怪病。

  三狗子捂着肚子左右瞧了瞧,选了块干净的草丛走了过去。说也奇怪,这肚子先前还痛的死去活来的,现下一走却也不是很痛了。他眉目一舒,索性坐了下来。缓了口气又走向河边洗了把脸。水很清凉,在这样的夏日里定是舒服的很吧!可三狗子将水泼在脸上却只觉得整个脸火辣辣的疼,水中浮现出他的映像,只见一张小脸上布满着脓疮。

  他忍着疼痛将脸上的脓水给一一挤了出来,他是个乞丐,没钱可以看病,只盼这样能够好的快些。若是这张脸总是这般,就算是不给这怪病给害死,也会给活活饿死。“真想念临安呀!”他仰望着天空,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说道。

  “小兄弟是临安人氏么?”突然,一句这样的话语传入三狗子的耳中,他直打了个激灵,连忙从地上站起身来,扭头就跑。却不曾想还没跑两步却撞入一人的怀中,倒退了几步后又坐在了地上。三狗子将头抬起,映入眼中的是一张男子的脸。但瞧这人五官精致,相貌也颇为俊俏。三狗子看过不少公子爷,比起眼前这人长的好看的也大有人在,但都没有这种感觉。当下一懵,对着眼前这名男子呆呆的问道:“你是神仙么?”话一说出口,三狗子便觉失言了,赶忙又道:“你是谁?”语气与先前大不相同,更是多了两分狠劲。

  那人微微一笑,如沐春风,但看了三狗子的脸神色却变了变,三狗子眼尖,这人脸上的神色都给他瞧在眼里,顿时对着人无一好感,心中更生出几分厌恶,可他脸上却毫不显露。却听那人朝他说道:“我姓君,若如小兄弟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我一声君大叔。”

  “谁叫你大叔!”三狗子想也不想的狠声道。

  “这……”那人面色一窘,不曾想到三狗子会如此不近人情,但他生性随和,却也不恼。“那好……”那人又说道。“既然小兄弟不愿叫,在下也强求不得。我姓君,名随意,临安君家人氏。不知小兄弟贵姓?”

  “什么贵姓……”三狗子不满的回了句,看了那人一眼。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三狗子先前心中虽有几分怒色,在这时却也不便发作起来。只说道:“我一个小叫花子能有什么贵姓不贵姓的,叫我三狗子便成。”

  “三……三狗子?”那人面带疑色,三狗子看在眼里,冷笑一声,出言讥道。“是呀,三狗子。你愿意这般叫就这般叫,反正人家是这般叫我,我也是这般叫自己。三狗子就是三狗子,没什么贵姓,也没什么贵名。”三狗子说完一顿,转身欲走。

  那人见他要走,连忙唤道。“小兄弟,等等……”

  三狗子听罢身形一僵,反转过头来说道。“谁是你的小兄弟?说好了,我可是与你非亲非故的,你不要想和我套近乎。三狗子就是三狗子,高攀不上谁。”

  “好、好、好……”那人听后连连摆手,“我不叫你小兄弟啦还不成么?三……狗子……我像你打听个事成么?”

  三狗子看他说“三狗子”这三个字的时候面色犹豫,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但听他要问事,脸上又故作不耐烦的样子,嘴中说道。“有话快说,有……”说着咽了口水,后面几个字是无论如何也是说不出来了。

  那人听三狗子这么说,脸上却还是一脸微笑,全然毫不在意。只听他对三狗子问道。“三狗子,知道这是哪么?你脸上得的又是什么病?”

  三狗子听得他问起自己脸上所得的病,心情就算再好也会变的无比糟糕。他也顾不上那人先前问的是什么,脸色一沉,对那人骂道。“你问我,我还要问你。狗娘养的,我怎么会知道我脸上得的是什么怪病,我到这儿也不过两天就染上这样的怪病,我一个穷要饭的,我得罪了谁我这是……”说着鼻子一酸,险些哭了出来。看着眼前这人,朝地上啐了口沫,转身便跑。

  那人见三狗子说完便跑,一时不明所以,处在原地愣了会连忙醒悟过来。三狗子越跑越疾,眼泪哗啦啦的往下落,也不知是第几次这般了,他伸起手,挽起那脏衣袖便要往脸上抹,却被一人拽住他的手臂呼道。“抹不得!”

  三狗子抬头,正是先前那人。暗想,“这人怎么这么快便追了上来?”双眼一瞟,打量着那人的身形,像是有所顿悟。“是了,定是他腿长,我腿短自是跑不过他。”三狗子欲要将手缩回来,奈何那人用力极大,任他如何也是枉然。三狗子冷哼一声,趁那人不注意,抬起另一直手臂一瞬间便在脸上抹了一把。那人大急,赶忙将另一直手也伸过去,但终究还是慢了半拍。三狗子见计谋得逞,甚是得意。朝那人冷笑道:“我要做什么是我的事,又碍你什么道了?我又不是你老子,你这般在意做什?”

  那人大窘,连忙放开三狗子的手,自己的手却是伸也不是,放也不是。忽的重重的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来。三狗子盯着他看,眼珠转了几圈,却不知他要做什么,将身形转过又要走,然而腿还未抬起便觉身形一重,竟是不能再动分毫。却听那人说道。“小兄弟,对不住啦,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这病尚轻,若要医治起来尚且不难,可要是过了几日,我便没把握可以治好啦。”

  三狗子虽说身形不能动弹,可却能听能说。只见他“呸”的一声从口中吐出一口白沫来,那人眉目一皱,想是对此极是厌恶,正要言语,却听三狗子骂道。“我病不病关你什么事?少在这儿猫哭耗子,我三狗子无牵无挂,死了便就死了,要你在这儿操心?”

  那人脾气任是再好,此时面色也不由得一沉,铁青着脸正欲发作,却见三狗子流下两行泪来,心又是一软,用手帕将他的泪抹净,背起他便走,三狗子也不答话,任他背着,只是那泪却是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一个劲儿的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