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也别说我,说说你,都快三十的人了,这么单着也不是个事啊!”凤来仪看了眼上完茶就跑到门外袭香,问怡亲王,“她自小就跟着我,我不想委屈了她,你与我相识,虽然年纪大了,但能放心。”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做年纪大了,我现在不也是风度翩翩么?”怡亲王挑着凤眼,出言反驳,见凤来仪也不说话,盯着自己,他无奈一叹:“我只能说,我不会娶正妻,她会是我唯一一个妾侍,我会给她依靠,但多余的我无能无力。”

  凤来仪一时也说不出好还是不好,即便是让袭香嫁一个年龄相仿、你情我愿的,经过时间的流逝,最初的爱恋能保留下来么?人心这东西不是权势能决定的。若是将来在三妻四妾,那还不如嫁给怡亲王,只是……

  “为何你不娶妻?”若是不行的话,绝对不能嫁!那个是袭香下半辈子的幸福!

  怡亲王后背升起一股寒意,眯了眯眼睛:“我敢打赌你在编排我。”

  凤来仪耸了耸肩,哈哈一笑:“子非鱼。”

  这人啊,都会变,却不知为什么而变。

  八月十五,普天同庆,刘尚书与冯元帅为正使,陈尚书与梅尚书为副使,他们将把册、宝、御杖放于宫前铺着黄缎的桌上,面容严肃的看着浅笑的少年,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建立储嗣,崇严国本,所以承祧守器,所以继文统业,钦若前训,时惟典常,越我祖宗,克享天禄,奄宅九有,贻庆亿龄,肆予一人,序承丕构。纂武烈祖,延洪本支,受无疆之休,亦无疆惟恤,负荷斯重,祗勤若厉,永怀嗣训,当副君临。

  咨尔皇四子李世旻,体乾降灵,袭圣生德,教深蕴瑟,气叶吹铜。早集大成,不屑幼志,温文得於天纵,孝友因於自然,符采昭融,器业英远,爰膺锡社,实寄维城,懿河间之不群,慕东平之最乐。自顷离明辍曜,震位虚宫,地德可尊,人神攸属,式稽令典,载焕徽章,是用册尔为皇太子。

  往钦哉!有国而家,有君而父,义兼二极,重系万邦。何好非贤,何恶非佞,何行非道,何敬非刑。居上勿骄,从谏勿弗,懋兹乃德,惟怀永图。用陪贰朕躬,以对扬休命,可不慎欤!”

  “儿臣遵旨。”李世旻恭敬的跪在桌前接受册、宝,在御杖前行三跪九叩礼。

  “恭喜太子殿下,还请前往宣政殿叩谢陛下恩典。”

  恭贺声络绎不绝,李世旻微笑对应,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我又离你近了一步。

  你的等待,你的坚持,你的信任,你的温暖,一点一滴的刻在我心头,凝聚成了万古不灭的太阳。

  也许在等待的过成功中你寂寞了,你委屈了,你厌倦了,但你始终没有放弃,还愿意忽略我的罪孽,真的是感谢你!

  殿外,万里无云,天清气朗,正如他的心情,以及日后的道路。

  册封大典过后,怡亲王停留了半个月便要离开,袭香自然跟随。

  凤来仪红着眼睛拉着袭香,“你要是想反悔,现在就说,我肯定把你留下。”

  袭香咬了咬下唇,“奴婢不在的日子里,姑娘好好照顾自己……多去看看陛下。”

  凤来仪挥泪如雨,捂住嘴不让哭声发出,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可离别的滋味这样凄凉。

  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

  “姑娘,太子殿下刚刚遣人送来了鸳鸯茉莉。”

  袭香走后,凤来仪在二等丫鬟里提上来一个,赐名,袭人。

  袭人抱着花盆走了进来,眉欢眼笑:“姑娘你瞧,这花初开时蓝紫色,以后渐成淡雪青色,最后变成白色,花香浓郁,香味也不同于寻常的茉莉花香。这一白一紫,可不就像了你和太子殿下。”

  凤来仪看也不看:“好好的人,比喻成花岂不是作践。”

  上次太子殿下送来的睡莲你不是喜欢的不得了!袭人抿嘴,太子殿下刚刚册立,事务繁多,已经有小一个月没来了,难怪自家主子心情不好。

  凤来仪玩弄着柳叶荷包,这是她精心缝制了很久的,只为今日他的生日。只是她在,他不在。

  她一叹,这只是个开始。他会是将来的皇帝,会有天下需要治理,会有三宫六院平衡朝堂。而自己只能等待,默默的等待。

  想的正入神,突然从背后被搂住,她一惊,刚想挣扎熟悉的味道就传来,不由得泄了气,没好气道:“太子殿下怎么有空来我这!”

  原本是埋怨的话,可不知怎么一出口成了哀怨。想要补救,却不知说什么好。

  李世旻在她白皙的脖颈上蹭了蹭,闷声道:“刚才你的神情吓到我了。威风,你说你等我的。”

  这一句话凤来仪瞬间觉得无比安心,原来不安的不只自己一个。两个人都在小心翼翼的触碰着对方,怕轻了没感觉,重了她会痛,不安中带着丝丝甜蜜。

  “不会有那一日的!”

  凤来仪幽幽一叹:“你就哄我吧,即便牡丹命格能让我登上后位,后宫也绝不会只有我一人。”

  她按住李世旻要说话的嘴,轻声道:“但我知道我是不同的,我是你的妻。”

  他轻啄,“还是我的心。”

  清晨的微光洒下,尘埃飞扬。宫女们早早起来,打扫宫物。作为凤来仪的贴身丫鬟,袭人不需要干太多的粗活,但必须有一门手艺,她一面给凤来仪挽着飞天髻,一面说:“姑娘,今个打扮的素丽点还是艳丽些?”

  凤来仪看着镜中素面朝天的自己,说:“艳丽些吧!今个是个喜庆的日子!”

  “是。”袭人了然的点头,用三翅莺羽珠钗固定发髻,在发髻间插了根云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从首饰盒里挑出一对红翡翠滴珠耳环戴上,拿起带子螺在眉上描了几笔,印上红纸。望着铜镜,镜中的自己玉面淡拂,螓首蛾眉,怎么看都是经过精心修饰的,不由得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袭人服侍凤来仪换上碎花细丝褶缎裙与桃花云雾烟罗衫,毫不吝啬夸奖:“姑娘真是花颜月貌,光艳逼人啊!”

  “就你嘴甜!”

  “来仪。”

  熟悉的声音响起,凤来仪缓缓回身,走了过去,“你来了。”

  李世旻看着凤来仪雍容雅步的走来,眼中闪过一丝痴迷:“来仪今日打扮的可真美。”

  凤来仪微微一笑,从李世旻身边走过,媚眼轻飞,“要迟到了,快走吧。”

  一股幽韵撩人的香气若有似无的充斥在鼻尖,李世旻摸了摸鼻子,犹疑不定。

  院子里早就备好了轿子,袭人将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披在凤来仪肩上,问道:“姑娘是和太子殿下一起走,还是乘轿子……”

  “轿子在这摆着,干嘛不坐。去和太子说,我先走了。”

  袭人犹豫,但没说什么。

  凤来仪抿嘴浅笑,这情肠互诉完了,该耍的小脾气一点都不能扔下!容忍的限度是一点一点刷出来的不是么?

  到了宣武门,又换上马车出了宫。等到了亲王府,袭人递上拜帖,两人被迎了进去。

  先是一通嘘寒,赛亚抱着孩子笑道:“如今三个月了,总算比刚出生那褶皱样好看。”

  凤来仪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忒不像亲生的了,这孩子叫什么?”

  “王爷说降生那日小雨沥沥,所以取名为池见。”

  赛亚说的时候嘴角勾起了一抹甜蜜的笑容,脸色红润,眉目中自有温柔,一身锦茜红明花抹胸,外着缎织掐花对襟外裳,靓丽怡人。

  凤来仪将池见这个名字在嘴里细细品味一番:“微雨池塘见,好风襟袖知,好名字啊!”

  “王爷当日也是这么说的,顺着给那孩子取名唤作袖知……这名字啊……借着池见才有个名字,他母亲又是……我真怕将来那孩子心生怨恨,在怨上我的池见。”赛亚看着怀中的池见,一种不可言说的奇妙感从心中蔓延,无比满足。

  凤来仪知道那孩子指的是谁,安抚道:“池见自有亲弟弟帮持,在意一个庶出兄长做什么?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愁,仔细用不了多久成了老太婆,王爷休了你我可不管!”

  赛亚扑哧一笑,“你这是劝我么,尽是损我的话。”她上下打量了凤来仪一番,啧啧道:“今个这么用心装扮,可不仅仅是因为给我女儿过满月吧。”

  凤来仪刚欲说话,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通禀,“陈夫人到!周大奶奶到!郑夫人到!郑大奶奶到!王大奶奶到!”

  人一多,三嘴两嘴的屋里就热闹了起来,眉目慈祥的郑夫人微笑的看着孩子,夸道:“郡主眉目清秀,将来定然是个秀丽端庄的女子。”

  “小郡主将来若是像了母亲,跑不了是个瑰姿艳逸的美人,若是像了父亲,眉目疏朗,精致非凡。最妙的是两者皆像,肯定把王妃和王爷都比下去了,小郡主说是不是?”王大奶奶笑着逗弄,她眉修似新月,双眼微翘,一看便是个凌厉的人。

  你一句我夸一句,这让初为人母的赛亚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