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诊费

  “本王一直好奇是何人能令阿念跪在殿前苦求父皇赐婚,今日一见,倒是觉得阿念那一跪跪得值。”白瑾轩没有直夸言沐晚,他还不清这美人儿是什么脾性。

  脾性小的,只怕他一夸,脸就红得不行,会让阿念以为他要抢他的媳妇儿。脾性大的嘛,夸得不好,又会僵了气氛。

  花情念不好意思地腼腆一笑,“三哥,我也觉得值……”

  而言沐晚微微一笑,向白瑾轩行了万福礼。

  那笑意浅浅,却牵扯了白瑾轩心中的一根弦。他与些公子哥寻欢作乐时,常常听到,玉翼婵娟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他一直不理解,怎会有美人能以一笑迷倒众城男子,即使是林依酒,他只觉阿酒笑意盈盈之时不如梨花带雨之时来得美。

  这会,白瑾轩是真真意会到美之上境。

  花情念见白瑾轩一直盯着言沐晚瞅,他心中甚是不悦,可面上只能佯装灼色道:“三哥,我们还是先去看望看望沈左相吧,好替父皇分忧。”

  花情念的声音将白瑾轩从散漫开的思绪中拉回,他不禁发觉腹下微热。

  该死,又不是没见过美人,他这会先起了反应是怎么回事?

  白瑾轩将视线从言沐晚身上跳过,落在花情念身上,“阿念,你与……阿晚姑娘先进府,本王忽想起有件要事得去办,晚些,本王办完差事再来寻你。”

  “嗯,那三哥先去。”

  花情念作了礼,牵着言沐晚进了府。

  白瑾轩看着那离去的倩影,喉结不自觉地咽了口吐沫。

  美人美兮,着实令人浮想联翩。

  他哪有什么要事要办,还不是腹下之物不听话了,他得回府找个婢子泄泄火。

  花情念与言沐晚进了沈府后,沈府管家领着他们去了沈左相房中。

  “老爷刚刚咳了一些血,这会正睡下。”沈府管家在一旁解释。

  言沐晚见沈左相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静躺在床榻上,犹如半死不活之人般。

  原来此行是来医人。

  她阿哥倒是给了她能医治沈左相疾病的药粉。阿哥对沈左相的评价颇为贬低,说他是个有眼无珠之人。

  既然是这么个人,言沐晚就想不大明白夫君为何要带她来沈府了。

  而且,这沈左相在灵雎城时,还令吴昊害过白胡子老头。谁害白老头,谁便是她的仇人。她早就想给沈左相一些教训了,只是无奈于她眼下在皇城,立于夫君左右,不能喊打喊杀。阿哥也曾说,此时的朋友未必不是彼时的敌人,小不忍则乱大谋。

  罢了,那害过阿哥的魏四娘她都可容忍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文弱书生,她还有什么不好忍的?

  言沐晚拟定主意,勉强救一救这沈左相,好说歹说也是个相国,指不定他日后会帮上夫君什么……

  言沐晚取出帕子走近床头,想将帕子置于沈左相腕上时,她的手却被花情念抓住,“阿晚,难为你了。”

  难为?

  是指男女授受不亲?

  言沐晚走在案前,写下,“医者仁心。”

  花情念愧疚的是未与阿晚说来治病,也愧疚于让阿晚在这将繁文缛节看得极重的皇城为男子治病。而言沐晚一句“医者仁心”更是直戳他的心窝。

  言沐晚见夫君的愧色更加,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安心。

  反正她又没说是白治……

  如果沈左相病好了赖账,她有的是法子让他再病一场。

  在一番佯装望闻问切后,言沐晚瞥了沈府管家,若有所思地到案上写下一张东西递给沈府管家。

  沈府管家早就听三爷说,四爷会带一神医女子来为自家老爷治病,他颤颤巍巍地接过那张沾满笔墨的纸,满心感激,跪地叩谢,“多谢神医赐方,多谢神医赐方。”

  言沐晚笑意盈盈,指了指纸张,沈府管家这才去瞧纸上的字迹。

  “这……”沈府管家登时愣住,他还以为是药方,结果是他一看。

  这竟是一张欠条。

  “四爷,神医姑娘,老奴作不了主啊!”

  花情念接过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沈府欠靖安王府医诊费外加药材费共计一百万白银。

  花情念眉头一挑,想必阿晚对沈左相以往的所作所为不满,才会要收费诊病。

  他将欠条递给了沈府管家,“无碍的,等沈相醒来,他自会决定。”

  言沐晚也正有此意。她从腰间取出一小包药粉,向花情念要来了匕首,往自己手指上一割,滴入几滴鲜血。

  那鲜血将药粉浸湿,言沐晚将药粉搓成一颗丹药,让沈府管家为沈左相服下。

  花情念在一旁为言沐晚吹了吹手指,阿晚的血以百药滋养,这一百万两白银还当真收得少了些。

  夜里,沈左相昏昏醒来。

  许久没睡得这么多时辰了。

  他抬了抬手,胡觉浑身竟有劲了一些。

  “咳……”沈左相习惯性地咳了一声,嗓子眼处也不再干痒难忍。

  这简直是神子开眼啊!

  “阿光,阿光?”

  沈左相坐了起来,惊喜地高喊管家。

  “老爷,您好些了?”

  管家匆匆进来发现沈左相竟半躺于枕前,欣喜万分,他那老眼里登时泪光闪烁。

  “是啊,为我倒些水来。”

  “老爷稍等,老奴这就让人送热水过来。神医可嘱咐过您只能喝温热的。”

  “神医?他唤什么?何人请来的?”沈左相这才明白自己的大愈并非是神子开眼。

  “神医唤言晚,是三爷苦求而来的。”

  “言晚?”沈左相因为这名字,眉头紧皱,“她可归入了三爷门下?”

  阿光管家摇了摇头,细细与沈左相道:“老爷,这言神医便是四爷进宫求陛下赐婚的哑女,并非是三爷门下的门客。”

  沈左相听罢,忽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天下大变,天下大变!”

  天刚刚亮起,白瑾轩退了朝就往沈府去。

  阿念还真捡了个宝贝,神医啊,当真是神医。

  只是一剂药粉,卧床多日的沈左相竟大愈了!

  “沈相,你可好些了?”白瑾轩见沈左相要下床拜见于他,他急忙将他扶回床榻之上。

  “好些了,真是托爷的福。”

  “只要沈相无事,本王做什么都是值得的。”白瑾轩已将自己为沈相苦求神医一事让人放出风去,坊间都是夸赞他是个贤王。

  “爷为臣做的,臣定铭记于心感激不尽。”沈左相说完,见白瑾轩因他这话开怀大笑。

  他心中嗤之以鼻,在见过灵雎城见识过花情念的风采后,他更是觉得白瑾轩愚不可及,自私自利。

  沈左相也不说穿四爷才是他的恩人,待白瑾轩走之后,他对管家吩咐道:“将欠条送还去靖安王府,就说我沈府贫困,付不起这一百万两白银。”

  “是,老爷。”管家也觉一百万两多了些,他家老爷将这沈府卖了也抵不了那欠银的一半。

  管家没有躲闪白瑾轩的眼线,直接给靖安王府送去了欠条,将沈左相的原话传了过去。

  白瑾轩听了眼线回报之后,嘲讽地一笑,“哈哈,阿念还真是愚笨,竟不阻挠那见钱眼开的美人神医要医诊费!”

  他原本还有些发愁沈左相得知何人医治好于他后会与阿念走得近些。没想到阿念作茧自缚,沈左相还不留情地将欠条送了回去!

  真是神子助于他!

  而被称为见钱眼开的神医言沐晚此刻正乔装成送饭人在天牢里送饭。

  袁尚书在牢内不停地踱步,这都好些天了,怎会一点消息都不再传来?也不知朝廷现下如何了。

  “阿爹,您坐下歇歇吧。”袁家庶长子袁蒙致淡然自若,坐着靠在墙上。

  袁尚书摆了摆手,他压根没心思坐。

  袁蒙致也不再劝他,自个默默背起史书。

  那个人,既然会传消息入天牢,那他也信得过他会还袁家一个公道。

  袁家六小姐在牢内待的这些日子,日日夜夜以泪洗面,她发誓真如大哥所言,他们还能出去,她一定进了宗庙,削发为尼,为阿爹阿娘,兄弟姊妹祈祷。

  “吃饭了啊!也不知道你们什么狗运气,那日都最后一餐了,竟还能活这么多日!”

  袁尚书一听,眼徒然亮了起来。

  袁蒙致起身,接过言沐晚递与他们的膳食,冲她点头谢意。

  言沐晚撇了撇嘴,迅速离去。

  背着兵士,袁蒙致将夹在膳食里的布条递于袁尚书,上面只有三字,“无事,安。”

  袁尚书与自己的庶长子互对一眼,相视而笑。

  袁夫人见两人笑眼灿烂,忽地拍了拍胸脯,“神子保佑!无事了,终于无事了!”

  袁六小姐不敢相信地问向自己阿爹,“阿爹,真的吗?”

  袁尚书背过去身子不理会袁六小姐。

  袁蒙致见此过去,蹲在袁六小姐身边,他伸手抚了抚她额前的发丝。

  “阿六,大哥从不骗人的。”

  袁蒙致眉目清秀,是个实实在在的读书人,可他这一声温柔安抚,袁阿六心头顿时安定异常。

  袁阿六从前一直看不上大哥,只因为他是姨娘所生,那姨娘还只是个婢子。她一直认为婢子万是不能生出个什么好哥哥来的。

  此时此刻,她才真真体会到阿爹教导他们的,不能以貌取人,亦不能因身份看轻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