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话很多人都对我说过。”

　　程安仪没有话来应答。

　　“我只是相貌好看了一点而已，只有一点而已，但是内部的黑暗要比别人多得多，浓稠得像是能流出来似的。”苏奈低垂着眼帘，“所以即使我每天什么都不做都会非常劳累，全身都没有力气，骨头都在我的身体里发胀。”

　　苏奈说出这番话来，程安仪觉得这简直不像是她，有什么人代替她把话说出来了，这个人或许就是藏在她内心最深处的自己吧。

　　“你能和我说实话吗？你有没有从心底看不起我这种类型的人？自己本身懒散得像是垮掉了一样，但还是想找一个非常体贴而且家底殷实的男人，然后花着他的钱，把整个人生都浪费掉。”苏奈的口气很认真，“就是这样。”

　　程安仪把右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很快又缩了回来。

　　“我想没有，这无可厚非，这是你的生存方式。”

　　“但是我自己瞧不起我自己。”苏奈像是解放了似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就是在浪费人生，我。从出生下来我就一直在浪费，并且到以后也以要长久的浪费下去。我是社会里可有可无的一个存在，不像很多人，如果在某一天消失了会在周围造成一些消极的影响，我如果消失了，肯定有很多人会觉得轻松吧。我就是这么想的。嫁到一个有钱人家里，花钱消磨人生哪……”

　　“你一个人在家里呆久了，连思想都腐朽了。一个人呆久了就会这样，到最后会连自己的生命都会看的很轻，觉得无所谓。”程安仪说，“你怕是睡昏了头吧？”

　　“一点儿也不错。”

　　苏兰笑嘻嘻地点点头，谁能想到她刚才把自己奚落成那个样子。

　　因为找不到称心如意的对方，才随意的找了一些人来满足自己情感的需要吗？还是说她在理想面前选择了退让呢？苏奈自己知不知道自己的需要究竟是什么呢？

　　程安仪没有责任去思考她的事情，苏奈选择了怎样的沉沦都与她无关。

　　程安仪用带着悲怜意味的眼神去看苏奈，看她头发漂亮的弧线，还有那像是自然生长出来的色泽；这样看着，她不免自身都有些悲凉了。

　　如果说苏奈的人生是没有意义的，那么她的又有多少意义呢？这个意义是对于外围世界的，还是对于自身的呢？

　　程安仪不愿再去深想了，她怕自己陷入的越深就会被缠绕得更紧，被空虚浮乏缠绕。对这个问题的探究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她无法给人生进行正确的回答。人生是否有价值依靠的不过是一种主观的判断，说得极端些，把思考面放得更加宏大宽广，所谓的意义指的是些什么东西呢？

　　想到这里，罗文生拥抱时给她的温度和力量又重新被她感知到了，这些都是叶辰无法给予的。

　　程安仪摇摇头，把那些都抛出身外。

　　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所以苏奈放纵自己，去寻欢求爱，永远在最终的门前徘徊；虽然身心俱疲，但她依旧寻找到了她自己想要的东西，换取的代价是否太大、是否值得这样已经不重要了，她把这些至于身外了。

　　程安仪觉得，她的一些性质和自己是别无二致的。

　　“你一共有过几个男朋友，到底？”程安仪还是把这个问题说出口了。她认为这个问题很冒犯，所以就把它压在心底了，但趁着这个机会，她想：就算问出来也没有关系。

　　这个“机会”指的是什么，她没有头绪。

　　“几个？”苏奈的口气懒洋洋的，这是倦怠，“谁会记得这种事情？我不可能一个一个地去算。”

　　“大概呢？”

　　“不清楚。”苏奈眯起眼睛，“就算真的做了那种事情也不一定是男朋友，也有这种情况。”

　　程安仪于是想避开她。

　　凉风习习，把窗帘撩起了一个角；风落到了程安仪的身上，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颤抖了一下。

　　苏奈把那只熄灭了的烟重新点起，那支烟只剩下一半了。

　　“哦，对了，最近没有见你经常和你的男朋友一起吃饭。以前不都是一起的吗？中午和晚上。”苏奈问道，“关系进展不好了？”

　　“也没有。”程安仪说：“你不觉得那样腻在一起会让两个人都很劳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