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对人的相貌非常看重，对美丑的态度也非常的不同……怎么说呢？硬要说的话就是：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了。相貌不过关的，非常丑陋的，我连看都觉得很讨厌，很反感；这一点不论男女。就比如说我在路上碰到一个长相很难看的中年妇人跟我打招呼，我就会想赶快逃走，不是因为和妇女说话没有话题感到很尴尬，只是因为不想看到那张脸，因为讨厌。”苏奈揉揉眼角，组织着语言，“这一点放在我父母身上也一样，我觉得我的父亲长得很老，很难看，脸色是蜡黄的，身材也臃肿，所以我尽量避免和他接触，对话的量也减少了很多。你应该不懂吧？”

　　“我很难完全理解，不过你的心情我应该可以理解。”程安仪说，“可是这样的话，不是有很多人都让你感到心烦吗？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有非常沧桑的中年人，都会让你很讨厌？”

　　“也不都是这样，依情况而定。有时候我会觉得某一个老爷爷长得非常慈蔼，我就愿意和他多聊一会，而且一般情况下我不会对女性的相貌要求的太过严格，只要顺眼就可以了，……但这标准我说不清。”苏奈说，“我就觉得和我妈说话就普普通通的，和她在一起睡觉也没有关系哦。”

　　“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你这样的人。”

　　“我也是第一次碰到你这样的人。”

　　苏奈坐起来，含着笑看着程安仪，正对上她的眼睛。

　　“你自己以后也会老的。”

　　“到时候再说喽。谁知道那个时候我会不会觉得中年人的模样才讨人喜欢呢？”苏奈说。

　　“人总有办法让自己适应当前的情况，等你到了那个年纪，你肯定会变成能够接受世界的形状的。”

　　隔了一会儿才传来苏奈的声音：

　　“如果真的是那样，我宁可永远地活在这个岁数，我是这么想的。”

　　她的声音无限悲凉，惹得程安仪不知如何言语，她明白苏奈的话不是表面的简单意义。

　　“如果能这样就好了。”

　　“就是因为这个毛病，我的恋爱才没有那么顺利。如果我单纯为了金钱而把肉体献了出去，我会很反胃的。和一个长得很难看的中年人缠绵在一起，还要和他一起逛街，想想都可怕，那可是身上又脏又臭的中年男人唉。”苏奈摆出十分嫌恶的表情，看来在她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那样的场面了。

　　“在路上碰到这样的情侣，我都会转身离开——看了就会心烦哪，眼球都像是被抓住了。我不理解那些人，为了金钱就把自己送出去，靠着一个可以当自己叔叔的男人肩头，看着他的大肚腩，心里恶心的要死，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漂亮的，还故意的扭捏作态，把声音掐的很细很尖，一脸谄媚。一只兔子——哪怕是一只品色不太好的兔子，和一条沾满了泥的驴子怎么都不会很搭的。”苏奈把玩起她的那只熄灭了的烟，“说的不好听吧？能懂意思就行了。”

　　“又不是演讲，不需要大费周章地把话修饰得很好听。”

　　程安仪顿了顿，她听到了从“曾经”飘过来的歌声，有点悲凉地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哦。”

　　苏奈摇摇头，用手抓了抓眼角，出神了一会儿，她的眼睛空洞洞的。

　　“找一个相貌过得去的有钱人很难吗？”程安仪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很难。”苏奈老实说，“你应该懂的吧？用你的话怎么描述？”

　　“关系不对等？”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像我这样的人很多——想要嫁到一个富贵人家里，整天过着懒散又逍遥的日子。”苏奈说，“在这些人当中，我应该是条件比较糟糕的那种吧。不是单纯指家庭条件，个人条件也有。我除了比较喜欢做菜，就没有其他什么优点了吧。不想去工作，感情经历也一团糟，还有抽烟的恶习，酒也很喜欢喝。”

　　“我觉得你的优点很多，性格上，而且你长得也很标致，大概我要是个男人，也会被你迷惑住吧。”

　　“是吗？”

　　苏奈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孩子一般的天真笑容，没有矫饰，没有骄傲的成分。她在为这句赞美而高兴。

　　“你觉得我的相貌不错？”

　　“属于很好看的那种。”

　　苏奈没有化妆，她的五官无一不精致，无一不纯净。她的嘴唇很丰厚，但在没有点上红唇的情况下，程安仪很难想象出她的唇会是那么的柔媚，衬着她的整张脸都有种说不出来的韵味。

　　苏奈没有再笑了，她轻轻地反咬着嘴唇，她似乎哀伤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