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身在局中

  “护心龙鳞没了?”巩肴表情大变,“这话是什么意思?”

  渺然扫视一眼脸色难看的巩肴三人,“可有人懂得如何控制水?”

  “仙子何苦为难人。”巩肴抬手挡住欲要上前的镜尘,脸色不善的扫视一眼渺然,“地上飞的爬的,怎么会水中的东西?”

  渺然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去解除封印。除了穆唔,她什么都不要了。她弯眉笑容有些浅淡,视线略微的扫视一眼站在一旁的三人,“我一个人即可,你们只需不断给他补充灵气,我会解开封印的。”

  “我们为何要信你?”巩肴对渺然的警惕心非常强,毕竟他见过因为这仙子,他原本无忧无虑的主子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别忘了主上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若不是主上护着你,你觉得你能健全的离开这里吗?”

  对于这话,渺然沉默承认。她轻微咬住嘴唇,时间真的经不起这么消耗,语气转而变得强硬有些许锋利,“事到如今,你只能信我,不是吗?”

  她将穆唔的手轻轻的放进被中,随即轻缓的起身捋了捋衣服上的褶皱。她眼皮不曾抬一下,不过伸手轻轻一拨,巩肴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推到一旁,“穆唔暂时交给你们护着,我会完好无损的将他的心重新送回来。”

  她的步伐缓慢,在路过巩肴身边时,突然皱眉手快速的捉住巩肴的手臂往后一拐。剧烈的疼痛瞬间传来,她的举动太突然,巩肴还没反应过来就快快感觉手臂要被女人给掰断了。不等他说话,他怀中藏着的东西就掉在地上。

  渺然弯腰将嫩绿的草药捡起来,脸色有些难看的盯着巩肴因疼痛惨白的小脸,语气不善的问道:“这是什么?”

  看着眼前嫩绿的草药,巩肴一边揉着手臂一边皱眉,眼底满是对渺然的不喜和厌恶。他咬了咬嘴唇,手伸过去想要将草药夺回来,咬牙切齿的说道:“这是我找了几百年的草药,能够减缓主上剜心之痛。”

  “这只会增加他的痛苦,并不会减弱。”渺然上前一步逼近巩肴,眼底滋生出骇人的杀意,看巩肴就像是看一具尸体一样毫无感情,“你究竟是什么人?”

  巩肴只觉得这人无理取闹,分明就是不想让他的主子减轻点痛苦,说什么护着不过是胡扯的假话罢了。他对眼前的人非常失望,抿紧嘴唇眼底的不喜越发的明显,声音也随即变得有些发冷,“你胡说什么?”

  巩肴对穆唔的忠心渺然是信得过的,她恢复冷静之后快速思考一番。不过片刻,她脸色有些阴沉的半眯双眼,压迫感瞬间弥漫开,语气也转而变得很是严厉,“谁何人教你这个方法的?”

  看出渺然表情的变化,镜墨捏着下巴陷入了深思,一边思索一边询问渺然,“这草药有什么问题吗?”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等我将心送回来再详细解释。”渺然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件事情上,现在就算是天塌下来她都不想管,除了救穆唔一事。

  打定主意之后,她将草药塞到巩肴的怀中,手按在他的胸口前用力一推将他和床拉开距离,“你身上有草药的气味,暂时不要靠近穆唔,这会加剧他的痛苦。”

  巩肴本想说些什么,镜墨按住他的肩膀,看渺然的目光有些深沉,问出一句让在场的人都沉默的一个问题,“你喜欢主上吗?”

  渺然与镜墨对视,她眼神干净清澈,坚定没有半分心虚。她对镜墨笑了笑,笑容中带着的眷恋让镜墨眼神有些复杂,视线缓慢的挪到穆唔身上,声音轻而缓欢喜异常,“我愿意为了他不惜一切。”

  说完之后渺然对镜墨点了点头,手抬着虚空摁在镜墨的肩膀上,“穆唔交给你了,帮我护好他,可以吗?”

  镜墨表情冷静的看了看渺然,他挪开视线缓慢的单膝跪在地上,语气恭敬的发誓道:“我以生命作誓,除非我死不然绝不会让主上出事。”

  “谢谢。”渺然眼底多了几分笑意,“他就拜托你们了。”

  说完之后,她眷恋的看了一眼穆唔,眼神越发坚定的转身就直接走。

  “我,”镜尘沉默许久,直到渺然快要走到门口处,他突然提高声音坚定的喊道:“我和你一起前往,对于你我不放心。”

  渺然停下脚步,浅笑的看了一眼分明是担心自己的镜尘,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很是坚定道:“不行,镜墨一人撑不住多长时间,需要有人和他守在这里,青山除了你们其余的人我不放心。”

  所以,现在别无选择。

  镜墨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他只不过是瞥了一眼渺然,眼神从一开始的厌恶抵触到现在的平静,“我可以的,我能撑到你回来。”

  他什么都不怕,唯独害怕主子的心不能完好无损的送回来。护心龙鳞已经没有了,只有龙心回归才能让主子脱离险境。所以镜墨觉得现在最要紧的是确保龙心的安全,青山这里有他在,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而对于渺然这个女人,镜墨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来应该抱有什么态度。说是信任但镜墨依旧对她持有怀疑的态度,毕竟以往的事实摆在眼前,但是怀疑的话镜墨想起方才渺然看主子的眼神,那种强烈的爱慕眷恋让人无法怀疑。

  “不行。”他话音刚落,渺然就皱眉反驳他的话,眉眼之间暴露出来的坚定让镜墨吃惊,“你的修为不过尔尔,撑不了多久。”

  这话渺然说的有些扎心,但是事实却如此。

  就在这时,巩肴将草药放入怀中,后退几步又和床拉开些许距离生怕那草药的气味会对穆唔造成二次伤害,他站在自己认为安全的距离,声音稍稍提高几分,“镜尘在这里和镜墨守着主上和长老,我和你一起去。”

  渺然看了一眼巩肴,“我,”

  镜墨打断了渺然的话,表情依旧是冷漠,语气带着几分坚定不容拒绝,“你们一起去吧,有我们在这里守着,即便是我们死了,也不会让主上出事。”

  回头看了一眼镜墨,渺然嘴角扬起几分弧度,声音轻柔的询问,“你们是不放心我吗?”

  镜墨是个实诚的人,他点头完全不顾及渺然会不会因此生气,“不放心。”

  “也好,巩肴身上的草药我也不放心。”渺然轻笑一声,眼底一片清澈,“穆唔就拜托你们了,我们也该走了。”

  话音不过刚落,镜尘两人就感觉视线被水雾遮住一般模糊不清,温润如春风般佛过他们的脸颊。这水雾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等他们视线恢复明亮之后,房中再无巩肴和渺然两个人的身影。

  房中一下子安静下来,镜墨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抿了抿嘴唇半蹲在床旁伸手要去触碰穆唔的手腕,他刚掀开被角露出穆唔的手腕,正要握住时听到身后镜尘语气带着几分低沉的询问他道:“你信她吗?”

  他手一僵,随即曲着手指按住穆唔的手腕,闭上眼睛缓慢的将灵气输送到他忠心护着的主子身上,语气平静却多了几分难以掩盖的悲愤在其中,“别无选择的事情,问我有何意义?”

  镜尘眼神瞬间暗淡下来。

  无意义,如果他们再强大一点就好了。

  而另一边的水宫中,一道身影站在水帘旁静静的观看青山发生的一切,人影模糊但是其嘴角上扬的弧度却非常的清晰,“时机似乎到了呢。”

  声音喃喃模糊不清,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男还是女,是敌是友。

  途中,巩肴看着脚下快速往后退去的景物,视线眺望着远方,声音似乎被风卷走似的询问渺然,“你为何会突然改变了心意?”

  渺然施法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加大力度让速度变得更快些,她看了一眼视线看似看着远方实则是用余光打量自己的巩肴,弯眉轻笑一声,“我不舍得他这么难过。”

  这话并不能让巩肴对渺然的印象有所改观,他厌恶这个女子,她就像是毒药一般侵蚀腐蚀着他主子。他收回视线,将怀中的草药掏出来捏在手心中,“这句话你若是在几百年说了,我或许会相信你这是实话。”

  “可你信不信都不会影响我的决定。”渺然的语气并没有变化,反而越发的坚定,“我只想快点让穆唔好起来。”

  说完之后,渺然伸手将他手中的草药夹在两指之间,原本脸上浅淡的笑意瞬间消失得干净,换上的是骇人的冷意,“这草药是谁让你找的?”

  巩肴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皱眉看着渺然手中的草药,语气有几分生硬和戒备的反问渺然,“这草药究竟有何不对?”

  看了一眼即将到达的地方,渺然手不过用力一捏,原本极其罕见的草药瞬间被她捏碎直接化为灰烬被风吹散了,看了一眼愤怒得眼底冒火的巩肴,她简单的解释道:“这对龙而言是确实是难得的宝药,但是对于失去龙心的穆唔而言,其效果不亚于凡人的鹤顶红。”

  这话一出,巩肴的脸色很是难看。

  渺然并没有多余的话,她看了一眼巩肴,脚尖着地步伐缓慢的朝一旁的瀑布走去,声音带着冷漠和戾气,“那人存有祸心,我不希望那人是你。”

  巩肴身体一僵,瞬间浑身发冷的回想起在记忆深处的某个场景。他眼底溢出几分畏惧和恐慌,张嘴就要和渺然说时,却看到渺然正看着他,手指抵在嘴唇上示意他安静,“有话结束再说。”

  她靠近瀑布,伸手要去触碰那看似平静实则深藏无限危险的瀑布。突然在即将靠近瀑布时,她收回手又扭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陷入深思的巩肴,出声打断他的思路道:“你守在这里,在我出来之前,谁都不许进入。”

  巩肴的视线落在渺然身后发出震耳欲聋声响的瀑布,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郁。他点了点头,按耐住心中的恐慌和不安,“除非我死,不然绝不会有人打扰到你。”

  听到这如此坚定以及忠心的话,渺然有些哭笑不得,她摇了摇头,这种需要牺牲生命的忠心她暂时不需要,难得的她对巩肴的语气缓和一些,“不用,若是拦不住就如他所愿,我也想看看背后的人究竟是何等的模样与心思。”

  不知为何,巩肴觉得渺然知道了些什么,“背后的人?”

  渺然勾着嘴角笑了笑,这么多年她几行为都违背她的本意。她确实是想护着龙溪乡民,但是并不是想伤害穆唔。这些她并不想告诉巩肴,知道的越多对巩肴而言就越危险,“你不需要知道太多,保住你的性命就行。”

  这是穆唔的人,她还是不希望他死掉。

  将伪装的柔弱褪去干净,渺然的眼神中夹杂的犀利让巩肴有些震惊。他隐约也能擦觉到这件事情似乎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么简单,渺然的态度转变太快,让他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是否存在什么猫腻。

  “我呢,可是把穆唔看做比生命还可贵的存在。”渺然侧身站着,单手虚空按住瀑布,扭头看着巩肴笑得很是灿烂,“这些年究竟是谁欺负他,我会查清楚,也会将那些委屈一一的还回去。”

  这人转变快得让巩肴心惊,简直要比人间京剧中的花旦变脸还可怕。

  他顿了顿,沉默的看着渺然身后的瀑布破裂露出一个黑色的洞口,片刻后巩肴才沉着嗓音问:“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无事,你保护好自己,不必强行拖住来者的脚步。”渺然迈出脚步,眼看就要转身进那黑洞中。

  巩肴拧紧双眉,看着渺然半个身子已经进入那黑洞之中,声音急促的询问,“你为何这么确定会有人来?”

  “很简单,因为那人迫切的想知道,后续究竟是什么。”渺然嘴角勾着笑意,但是眼神冷得可怕,“毕竟精心下了这么久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