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身陷囹圄

  他双手握着我的双肩,直到坐到床沿边,我不知怎的,更希望看到下面的内容。没有拒绝。

  “青儿,你需要给我一个东西,我便答应你废后。”他勾起一丝魅惑的笑意,看在我眼里像盛放妖姬,夺人心魄。

  妖艳的男子对女子来说是致命的毒药,看一眼便沉迷其中难以自拔。世间的美男子,向来是要人命的。这一切,我早已做好准备。

  反正,在这里,我只是皇后,他是我夫君。既然来了就要接受现实。不管有什么结果,我都要接受。

  他一寸一寸向我靠近,暖暖的气息喷洒在脸上,一阵轻微的触感若有若无的拂过。我的唇,连带呼吸都变得急促。

  “你怕吗?”他将我轻轻压在身下。抬眼看着窗外,胧胧明月将天际染得透黄,星际茫茫点点,如披银纱。桌上的龙凤烛啪出一朵灯花,好大一朵。

  此时的我只穿着普通宫女的衣服,里面只有一件肚兜。他一只手按着我右臂,一只手轻易地拉开腰带,衣服自然滑落,露出冰肌玉骨,曼妙通体惹人遐想。

  面如桃花,身体里热气翻滚。缠绵缱绻尽春宵。终于明白,为何天下这么多相思痴情人,为何有人可以写出这般缠绵悱恻的诗句,写的艳词丽语,爱真的销魂。看过天仙配、梁祝、孔雀东南飞。从来没有体会过,爱可以如此有趣味。到底是恋爱中人,冲动的春潮如蝴蝶破茧般汹涌而出。无法抑制

  不知在何时,我对这少年天子情根深种,一株根芽在心底悄然发芽。只是福临,但愿莫负相思意。这是我给自己编造的美梦,我却甘愿沉湎其中,永不自拔。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就不能停止,人一旦爱了,一颗心就能千回百转,像江南小道衍生出无数缠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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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孝庄召我到慈宁宫。

  清秋在一旁为我梳妆,淡蓝色的旗装,胸口上绣着纯白色的莲花,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用银线绣着紫色的蝴蝶,栩栩如生。领子上镶着两颗珍珠扣,一派端庄大体,温婉柔丽。绣帕藏在袖中,别上飞天凤凰簪,后插翠色流苏,一眼看下尽是简朴。

  “娘娘,太后娘娘吩咐了,必须要有中宫之主的富贵威严,您这样太素”清秋在旁提点道。

  “罢了,就这样吧。本宫喜欢。”

  去了慈宁宫见了孝庄。她不似平时那样平和,脸上阴云满布,让人感觉森森然,苏茉尔默立阶前。气氛有些紧张。

  “青儿,你来得正好”她招手示意我坐上去,按下心中疑虑,含了温婉的笑坐了上去,“何事惹姑姑如此生气?”

  “不就是她嘛”孝庄扬手指着苏茉尔,苏茉尔低低开口:“奴婢不过就宫中流言说了几句,太后娘娘就生气,把一个茶杯砸在奴婢身上。”她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在木地板散着零碎的茶杯碎片,证明这里曾经有过激烈争吵。什么是能让一向平和善忍的孝庄大发雷霆,还不顾仪态拿杯子砸人?“她说,墨答应的事宫里的人都说是皇后唆使太后造成的,宫中如今议论纷纷,都说是青儿你的不是,我一气之下便动了手。”她看向唯唯诺诺的苏茉尔:“她一向对宫中的事加以评论,就是没想到,这次竟也如此糊涂。”

  我笑:“不就是几句流言蜚语嘛,别人说说也就算了,若是没做过,何必怕人言。”口气风淡云轻,丝毫不在意。就怕有人以讹传讹,传出宫去,皇后贵为国母,言行代表大清国的形象,如今民心未稳,若是传了出去,难免落下话柄。”

  “太后的意思是。。。。。”话虽如此。心里已经猜出一大半,皇后是科尔沁的公主,又是先皇按例封的‘敏贤郡主’加之还是内定的嗣后。先不说什么,就是原因也心知肚明。孝庄本就是想借皇后之位来平衡后宫间的势力,皇后若被废,她就必须要有新的人选来接替这个位置。一时要从太后娘家选拔也选不出什么来,大清的国母,一定要样样都好,不能马虎。

  “青儿,福临昨天来找到我,他说,他一千个一万个不愿废后,但你一意孤行,他只好由着你,我自然不好说什么。”孝庄这番话说得有些苦口婆心味道。

  “姑姑,您有什么就直说吧”这件事情跟新皇后有关吧。

  果然,她叹了口气,接下去道:“皇后之位,历来都是留给科尔沁的女子,你不做皇后,新皇后也一定与我是直系血脉。这件事做得要谨慎,所以,在新皇后还没入宫之前,后宫一切事物有你负责,还住在正宫主位坤宁,等新皇后入宫了再说。”

  我心一惊,历史上的皇后自从被废就要搬进侧宫,而且是长久之后不得宠幸。难道是我记错了。不可能,废后静妃的下半生都在侧宫里过的呀。“皇额娘,既然同意废后,就不该再住坤宁宫,这样,皇上也不会答应啊”

  “你放心,这是福临特许的”

  当日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坤宁宫,饮了放在桌子上的雨前龙井,“娘娘,您终于回来了。”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檀木盒子,打开一看,那是一支簪头凤,全身金色,开的盒子那光耀得睁不开眼。

  “这是什么?”由于国库经费不足,皇帝下令稍减后宫用度,太后首当其冲,自愿将每月奉银减去三分之一,而我也有样学样,减了三分之二。反正每天都有剩饭剩菜,多得吃不完,那些丝绸锦缎也是,江南的丝纺每年都要费不少银子,也用不了这么多,既然是对国家有好处,减一些也没什么

  珠宝首饰,自然戴不了这么多,皇帝之前赏下不少,我也不是没有盘算,留下一些做私房钱,以备不时只需,其余都去充裕国库了。原来做贤后这么简单。

  “皇上之前特地遣人送来的,这是‘凤凰朝日’来的人只是说皇上看着娘娘平日挺喜欢的,就给娘娘留下了。

  ‘凤凰朝日’?怪不得无来由就觉着这钗子眼熟,大婚那时候宫中女官亲手打造的精品,天下只此一件。

  ——这是大清皇后的象征,你可是嫡妻,除了你还有谁配得上?

  入洞房那一日,我将金簪在手里把玩,它浑身上下透出一种天然的尊贵无双,散发着母仪天下应有的气韵端庄、高贵。

  不过很快,我就得收拾东西把位置让人了呢,这当然不能怪他,要怪也是我自作主张,说到底,我还是害怕历史。

  睡了半个时辰,静宁就来了。自从上次我告诉她,有空的话可以来坐坐,她几乎每天都来,这个格格。还真是清闲。

  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旗装,不上研华,只是素颜。一头垂肩黑发披在后面,左边插了一支铜簪,上面有一颗指头大的红宝石,虽是简朴,却是衬出她天然的气质,有一种别样的美。

  “皇嫂,这么快备好茶水等着我啦?”一来二去就与她相熟了,跟她相处得还可以,就是有些不拘小节,性子是皇室里鲜少的活泼灵动,没有什么心计,而且很容易混熟,你有什么事都能跟她说的知己。

  这样的人,在现代都已经是珍稀物种,在这战无硝烟的后宫,就更是寥寥无几。到什么时候都能保持一颗纯净无染的心灵,静宁可以。现在在这坤宁宫里,她倒是反客为主了。

  “这次又是什么事?”她每天都会来我这坐坐,倒是找了不少理由,五花八门。说的大多是民间的奇闻异事,也无关咬紧。

  这次倒是一脸诚恳道:“皇嫂,皇帝哥哥说给我约了个人,听说是平西王吴三桂的儿子,我没见过他,听得底下人说,他是我未来夫婿,我也不懂,就请皇嫂一同前去,替我把把关。”呵,原来是让我给她挑女婿呀!不过,吴三桂?引清入关的吴三桂?崇德八年八月,皇太极暴卒。幼主福临立,多尔衮、济尔哈朗摄政。为树立威望,九月,济尔哈朗就迫不及待地率军猛攻明廷残留在关外最后几个军事据点。他很快攻占中后所、中前所、前屯卫,但当他率军攻打宁远时,却遭到吴三桂的坚决抗击。宁远,这座城市简直是满清的梦魇。从1626年到1643年,清军三次猛攻它都铩羽而归。然而没想到今天它竟然垂手可得。清廷真是大喜过望。急于建功立业的多尔衮等人闻讯当即下令“修整军器,储粮秣马,俟四月初大举进讨。”他倒是引出了大风大浪,后来也自立为帝,不久就被人推翻了。这儿子不出名,却是有个大大出名的老子。

  三藩势成割据三藩各拥重兵,久据数省。平南、靖南二藩各有兵力十五佐领,绿营兵各六七千,丁口各两万;平西王所属兵力五十三佐领,绿营兵一万二千,丁口数万。吴三桂功高兵强,四方精兵猛将多归其部下。清廷又擢升其部将王辅臣为陕西提督,李本深为贵州提督,吴之茂为四川总兵,马宝、王屏藩、王绪等十人为云南总兵。三藩势力几及全国之半。而其中以吴三桂的势力最大。吴三桂初镇云贵,清廷曾准予便宜行事,云、贵督抚全受他节制,所除授文武官员,号称“西选”,“西选”之官几遍各地。这样大的势力对于根基未稳的清朝而言,无疑是个巨大隐患和威胁。

  顺治也认识到这个危机,所以想把静宁以皇室公主的身份与他和亲,将来他要有什么风吹草动也有所顾忌。

  “我为皇后,如何能轻易出宫?皇上不会同意的。”我笑她天真。

  “皇嫂,是皇帝哥哥让我来找你的,他说,若为贤后,定为皇室子弟着想。”杭州路途遥远,来回车马也要一个多月,他批准我出去,太后能答应吗?“皇帝哥哥还说,你一定能知道他的用心,太后那边他去说”她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又说:“皇帝哥哥还说,你一定能知道他的用心,太后那边他去说”她似乎看出我的心思,若是这样,就当去散散心,也没什么不妥。

  正要吩咐更换便服,倒是清秋领着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孩进来了,说是庶妃陈氏的贴身宫女。

  “奴婢紫玉,求娘娘摆驾。庶妃娘娘请求见娘娘一面”紫玉跪地不住叩头,我有些奇怪,陈氏到底做了什么事,需要这么多人避着她。静宁一脚踹进紫玉心窝,那奴婢粹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到在地,静宁还不解恨,朝她骂道:“死丫头,回去告诉你家主子,皇嫂是不会去见她的,她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心知肚明,不要惺惺作态!不然,我定要她自食其果!”我听着满心迷惑,这哪儿跟哪儿啊?静宁什么时候跟陈氏结下梁子的?“静宁,注意身份。”她虽说平时举止不够端庄,没有皇家格格的样子,但也不至于无缘无故就踹人一脚,正要相问,清秋伏在我耳边道:“格格,巴氏的大阿哥出生八十九天而无故夭亡,宫里盛传是庶妃陈氏动了手”

  原来是这样,其实今日之事早有预见,宫里的孩子不易养大;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幸而我那时不在宫里,不然难免被牵连。“静宁,我们一道去看看陈氏。”我看着静宁一脸不饶人的神色,惟恐她再失控,做出什么来。由着清秋扶起手,步行而去,静宁本不愿,我用眼神制止了。如果她肯帮忙,宫里就有一场好戏看了。

  这件事瞎子都能看出是陈氏所为,她与巴氏的矛盾也不是一两天了,不然当初巴氏就不会来求我保住她的孩子,她到底是怕了陈氏。

  再次步入清澜阁,又是两个月之后了,两个月之前我来看她,那时她还是失宠待罪之身被软禁,罪名是因为顶撞皇后;现在因为流言蜚语,说她恶毒,下手扼杀了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简朴幽香,清澜阁内一派的格调,我一向喜欢。这儿有种很温馨的气氛,住在这里的人,也一定是蕙质兰心,德才兼备且恬静淡泊,可是为什么,这里的主人其实是心如蛇蝎、摆弄心计的毒妇?

  陈氏一如上次那样请我坐下,为我添茶,说起话来也一样虚浮,好像刚大病初愈的样子。“相信你已经知道本宫来的目的了。”我饮一口茶抬起头看着那张看似温婉无害的脸。她应该会告诉我真相吧,残害大阿哥的真相以及缘由。

  “娘娘想必已经听说了,是我下手残害大阿哥的。”她的语气很是随意,像在说着不关自己的事,如果用现代的测谎仪去测试,估计没什么结果,她能请我过来,一定是做好准备的,说的话,都打好腹稿了。

  “是,本宫是后宫之主,出了事必须要过来了解真相,如无必要,就不需要隐瞒。”我保持着嘴角浅浅微笑,轻描淡写地说明来意。

  “事情真相人尽皆知,臣妾不会砌词狡辩,宫里怎么说就是真相”她的淡漠让我意外,也是意料之中,她与巴氏不合,相斗多年,绝对有对大阿哥下手的可能,在来的路上,心中便猜到几分,现在等真相从她口中说出,还是禁不住错愕:陈氏应该是温贤婉静的女子,虽说不上纯净如仙池玉露,也不会有这样的狠心去害人,没想到她应得这么爽快,早想到有今天吧?

  “陈玉,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闻言一惊,回头一看,巴氏正倚在门口,由于出来时匆忙所以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

  大阿哥突然夭亡给了她一个沉重打击,从当日太医宣布大阿哥医治无效,不幸夭折之后便晕倒在地,此后紧闭宫门缠绵病榻三个月之久,不断发高烧,太医嘱咐着要多休息,说她是因为受刺激太过而郁郁成病,要多加调养,太后也免了她的礼数,皇帝倒也不是往忆静阁探望,一时成为灸手可热的人物,而与她向来不和的陈妃便成了犯罪嫌疑人。

  “巴氏,快回去修养!要是出了什么事可不得了!”静宁首先叫道,又唤丫鬟扶她回去。应该首先顾虑到她的身体状况,我知道她想知道真相,于是便让她先回去,等问完话再去看她。她不依,恳求道:“娘娘,臣妾为儿子的死而心生郁郁,这三个月,我不断在榻上梦到儿子,娘娘今日既是审问,臣妾有资格知道自己孩子的死因!请娘娘让臣妾留下!”

  “来人,给庶妃娘娘上座!”既然她这么说,我也不说什么,没有理由拒绝她的要求,她说得对,她有权利知晓自己孩儿的死因,那是一个母亲的权利。

  待她落座后,我继续问庶妃陈氏,她的脸早在巴氏进来那一刻变了色,居然还闪过一丝淡漠的歉意

  “宫中都说是你,本宫一直不相信,一直到刚才静宁踹了你的丫鬟一脚,本宫还是半信半疑;直到你亲口说出来,本宫难以置信!你是用什么方法使大阿哥夭亡的?用的什么理由?”我提高音调,相信这也是所有人的问题,庶妃巴氏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我买通了乳母,大阿哥才八十九天,还未断奶,我把敷子粉送给乳母,让她抹在身上,间接杀了他。”曾经做过残忍的事,真相的杀伤力被淡然的语气消磨干净,然而再次听入耳中,却是这般如刃剜心。她的目光凝在一支正在燃烧的蜡烛上,视线虚幻迷离。勾起一抹绝美的笑意,道出缘由:“我与巴氏结怨甚深,一直想报复她,苦于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令她遭受伤筋动骨般伤害,苦思良久,终于把目标一到刚出生不久的大阿哥身上,我知道,没有什么比失去儿子更为痛苦的事,这绝对是万劫不复、不可挽回之痛,给她致命的打击,借此机会打击她,没有了儿子,她不但会丧失斗志,而且会失去位置的保障,没有了大阿哥,她就没有了依仗,这样的她,还有什么能力与我相争?”我这时才发现,她的笑,狰狞可怖,诡异森寒。

  “我真的想不到,你这样恨我。”声音中掩不住虚弱与震惊,是巴氏。她晃晃身子,由侍女扶着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桌面,眼睛一直盯着冷静如冰的庶妃陈玉“我知道你跟我有仇,万万想不到,你会对一个未满周岁的小婴儿下手!你竟是以这样残忍的手段来报复我!有什么仇恨你能找我来报,为什么一定要报复在我孩子的身上?他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她手指一直敛眉垂婕的庶妃陈氏,身子有些颤抖,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情绪波动平复,想是碍着我与静宁在场,不好发作。

  什么都问完了之后离开,临走前我明确告诉她:自己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承担责任,希望她好自为之。本想再与庶妃巴氏聊聊天,她现在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个难以接受的真相,,需要时间去忘记刻骨的伤痛,她的对手以最残忍的方式给予她最沉重的打击,她成功了,那必是她心上血迹斑斑的伤口,永远无法弥合。

  她只留下一句:我只求娘娘放过陈玉,每个人都有做错的时候,应该给机会她改过,何况,造成今日这样的结果的人正是我自己,我自己做错的事,必然由我自己偿还。

  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一张瘦黄的面容格外憔悴,为了孩子的死,她一定承受了不为人知的切骨之痛,那是母亲与骨肉分离之后的痛,将是永远无法弥合的伤痛。

  “本宫对不起你。”在她即将临盆的时候还大腹便便地来找我,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幸福和满足,如果说这个孩子是她地位的保障,与陈氏相争的资本,那我想她如果能选择,她宁愿带着孩子就此离宫,再不理这后宫的事事非非。可是,陈氏居然自私到连这么个幻想都不给她,如果她有机会,我相信她会带着孩子来求我或者太后,求我们放她出宫,与稚子相依为命,浪迹天涯。

  我没有阻止,巴氏是天子妃嫔,也是一个平常母亲;时间是最好的汤药,能磨平世间带给人们的所有伤害。这个失去孩子的母亲现在需要时间去消化、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她回头一笑,“娘娘已经庇佑我平安生下孩子,只怨他自己福薄命浅,无福消受这皇长子的福气,到底还是叫旁人惦记着,大阿哥,来生不生帝王家就好。臣妾罪逆深重才会招此祸端,自此定永闭宫门,古刹青灯,以偿还我犯下的罪过。”我看着她的背影像风一样消逝在视线里,好似找到了心底的归处,心如静水,可我们这些人,还有几个是六根除尽?凝视良久,终才收回视线,嘱咐清秋道:“你去告诉底下的人,好生照料庶妃娘娘,莫怠慢了,要什么尽管说。”清秋领命而去,搭上了静宁胳膊,“回去吧。”

  “皇嫂,她真是个可怜人。”静宁突然一声喟叹,“皇室的血肉,哪有那么容易平安,好运的,能保住十几二十年,在朝堂上封官封侯,不幸运的,还未成形的便已夭折;其实,真正可怜的又何止巴氏一人?我埋头宛然轻笑。紫禁城这高高深深的红墙,囚禁了多少人?宫妃年年月月伤春悲秋,任凭昭华似水容颜老去,也不过想等待那个人的到来。

  不管怎么样,后宫的争斗都无法断绝,不是么?不管她们怀着怎样的用心,做了帝王妃有何目的,都是那倚门待君的女人,她们的一颗心无时不刻地围在他身上,最终还是无法避免‘红颜未老恩先断’的结局。

  “皇嫂准备如何处置陈氏那毒妇?”

  “撤了她的牌子,以后别想侍寝了。永居此位!”陈氏她争来争去不正是为了正一品惠妃的位子么?那日,我与孝庄在慈宁宫饮茶,她与巴氏两个人来请安,孝庄当着她们俩人的面对我说起册立正一品四妃的事。皇帝正式亲政已有两年,虽有皇后却并无正妃,也是时候册立贵、惠、淑、贤妃了。我听孝庄的意思,是想把四妃中的两个位子留给博尔济吉特家族的女儿,言下之意,只剩下惠、淑两个妃位了。商讨之下,留下贵妃的两个名额淑妃,只有惠妃了。陈氏与巴氏如此相争,定是为了惠妃的位置,如今我一道懿令断了她那美好的幻梦,凭她恶毒心肠,怎当得起‘正一品惠妃’这个字眼?留她宫嫔的位子就已是网开一面了,不然,她也是落得个墨答应一般下场!

  “走,随我去看看陈氏。”我唤着静宁,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今又落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不知她作何感想。若是早料到今日这个结局,她想必也不会做出如此疯狂的行为。只可惜,时间不能倒转。

  我与静宁来到清澜阁时,陈氏早已打开房门,她早就知道,我会来找她,那道懿令,她现在已经听到了吧?

  当门外太监公鸭子声音高喝出:“皇后娘娘驾到,金福格格到”的时候,宣旨的公公正从房里出去,是顺治身边的吴良辅。他见到我,自然行礼,我饶有兴趣地问他:“后宫的懿令什么时候要劳烦吴公公来读了?”他恭谨一笑:“这一切是皇上的意思,怕庶妃娘娘再生出什么事端来。”“那她如今情绪如何?可否稳定?”未待我发问,静宁已抢先一步问。

  “庶妃娘娘接了旨,倒也没说什么,那神色平静如水,奴才瞧着,也没什么问题,娘娘只管进去看她”听他这么说,我放了心。

  庶妃陈氏坐在檀木椅子上自斟自饮,背对着我:“皇后娘娘来的好快呀!吴公公前腿刚走,娘娘就来了。臣妾身子不舒服,就不给娘娘请安了”声线一如既往的平静,还带着几分倨傲的意味。

  “难得你现在还这般冷静,神色自若。你不行礼,本宫不计较。你是想留下最后一分菲薄的自尊”我蹲下

  “陈玉,别不知好歹,凭你那堑皇嗣的罪名,本该处以极刑、连坐待罪。皇嫂仁慈放你一马,你还敢放肆,连礼仪都忘了?”静宁冷硬质问道,一双好看的黛眉轻蹙着,为她的无礼而生气,看出她压抑着着怒火,我却是心中有数。

  “如此看来,我还要谢谢皇后了。”她的脸在蓬勃的阳光照射下背光,很暗很黑。

  “其实,你早就料到了。只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公然对抗宫规么?你还要不要命?”我不计较她的无礼,接着说道。“害死了大阿哥,击垮了死敌,你得到什么?本宫不是帮你,是在心理上对你进行最残酷的惩罚。”我知道,现在对她来说,死不死都不重要了,她能冒这样的险去做,就已经不要命了。而又失去了弥补的机会,皇帝、太后、皇后都不会原谅她,她在宫中遭受冷嘲热讽,迎接可能来自每一个人的挑战与故意刁难,又没有能力反抗——一个无宠遭弃的宫妃,本来份位低微,没有多少人给过她好脸色看了,现在又被撤了牌子,永居此位,妃子的名分有名无实。皇帝永远不会见她;她也永远失去了晋升的机会,完成她多年以来夙愿,她为了那个位置,付出太多,而今落得如此田地。

  “娘娘为何不赐死臣妾?”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双眸闪烁泪光。

  “赐死你?”我冷笑“那岂不是太便宜了你?本宫要让你在这儿与寂寞孤苦为伴,日日夜夜做着噩梦,这才是生不如死的感觉。本宫要你静思己过,为你所做过的错事偿还!”到最后的字眼,我是完全怒吼出来的,我一直保持皇后应有的端庄仪态,告诉自己要冷静,看着她神色不改,那些火苗在胸口蔓延着,终于抑制不住,理智被火吞噬得一干二净,发泄而出。

  后宫真的太恐怖了。居然可以用一个孩子来做赌注,让对手尝过切骨般的痛后,还不知悔改,妃嫔,就是为勾心斗角而生的么?一个尚未满周岁的婴孩,小如猫儿般,还未晓世事艰辛坎坷,就已被有心的人利用而无辜夭亡。

  大阿哥,来生,真的不要在生帝王家了。投胎轮回的时候,找户平常人家,三餐温饱,便已足够。

  随后回坤宁宫换了件平常穿的便服,与静宁拿着口谕出了宫。因为不想太招人注意,所以从小道上走。

  一路上静宁不说话,撩开帘子看路边景色,她是喜欢出来的,这次她也只当是皇帝哥哥一时高兴放她出来玩,不知道那么多事,她也无需知道。八旗女子,终身不由自己。等待的只是那一纸婚约与注定的命运,根本无法抗拒。这是皇室女子的悲哀,妃嫔亦然。趁她还不知道,先让她快乐一会吧。

  "皇嫂。我始终觉得对她的惩戒太轻了”静宁突然开口道。

  其实,没有什么轻不轻,这样就好了。她进宫来,也不过为了一日恩宠飞上枝头变凤凰,说到底,不管她有什么心机目的,总是有感情的,我就不信她对福临一点儿感情也没有。不管你以前心灵有多美好有多干净纯澈,到了宫里,终究是会变的,不管你定力多么好,变坏,只是一瞬间——为了谋取自己要的利益,可能是为了家人。身居高位才得以收手;一旦发现前面有阻碍步伐的绊脚石,立刻杀之而后快。,即使草菅人命,也不皱半点眉头。就算手染血腥如何?他日得以高位,也不会有人把你怎么样,恭维你还来不及呢。相信,这个是对她最好的惩罚了,真的希望她能静下心来好好反省,不然再犯什么错,真的神仙难救!

  其实不怪她,任何女人到了宫里,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权位是真的;任何人都希望能在后宫中占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这样,便能高高在上、享尽富贵荣华;如果分位低微,任何人都不会把你放在眼里,在这人命如蚁的后宫里,就只能成为无辜的牺牲品,任人宰割,忍声吞气。

  一山不能容二虎。在我入宫前,她们两个都是极受宠的,因而将恩宠视为相争的筹码;到底是陈玉心狠一些,凭着她那笑里藏刀的功夫,彻底将对手打败出局。若她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还会不会狠下毒手?其实有时候,宫妃们做出这些惨无人性的事也并非她们所愿,可能只是为了自保,让自己强大起来,可以保护自己的强大力量;所以她们阿谀奉承、献媚讨好、用尽手段,将真心掩埋在深厚的沙地中,连同那一点一点微薄的良知与真心,她们也是不情愿的吧,没有人天生喜欢杀人,往往是为形势所迫,做出有违良知的事也是为了自保性命,其实,真的没有理由去指责她们,因为所有人都有危机自保的意识,没有人愿意被人踩在脚下,都想做翱翔于天的凤凰,这,就是人的本性。

  后宫的女人,生来就是要斗得你死我活,她们一部分要保存自己的实力以便自保,一边又要借着后宫中的势力增长自己家族的势力,宫中的女人一般都有背景,像我,是太后的嫡亲侄女,科尔沁的公主;大清之所以能入关,跟蒙古从中帮忙分不开。大清马上得天下,蒙古人骁勇善战、精通骑射,成为大清背后的军事的屏障,也是博尔济吉特家族一直顺理成章盘踞皇后之位的原因,我也得以凌驾于六宫妃嫔之上,一点一点削弱平衡她们家族的势力,外戚世家向来是历代皇帝最担心的问题。

  “皇嫂,你说,陈玉与巴氏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能让陈玉冒天下之大不为去谋杀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呢?”

  “我也不知道,但我很有兴趣知道”我莞尔。

  “那我们回去之后就问问巴氏”

  在她们二人战争中,大阿哥是最好的筹码,也是整个后宫的筹码,向来母以子贵,立国君,如无意外按照立长立嫡,大阿哥对于她们任何一个来说,都是极大的威胁,巴氏更成为靶心,如果没有陈玉,他是不是还会在他人明争暗斗下成为又一个牺牲品。

  旁人之事,与他无由,奈何在皇宫里,这一切都是他承受的劫难,顾不顾得他无辜幼小,就这么了结在香浅白皙的敷子粉里,这只是别人给他设计的阴谋,为的只是把他娘击垮,自己身居高位。深宫里,这种事情比比皆是,现在有大阿哥,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无辜的生命掐碎在摇篮里。

  “陈玉与巴氏之间一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恩怨,等巴氏情绪好些了,我们就去问她。“我转头看着她,她笑起来,如一朵梨花绽放在漩涡里,很好看;眼睛似无瑕的水晶,干净纯澈,像云儿,云儿也有那么一双眼,里面含着孩子特有的纯真色彩。

  她们都是孩子,云儿今年该是一十五岁了,静宁十一岁。云儿为家境所迫,从小卖身入亲王府为奴为婢;静宁虽身在宫廷,荣华富贵、有皇帝哥哥和太后的宠爱,最终也改变不了她和亲的命运;静宁与云儿都是都是命运不能自主的人,生来与宿命纠缠不休,又无法改变,只能选择接受。

  轿子突然停了下来,到了吗?杭州离这里起码几十千里,那么快就到了?还是。。。。。我疑惑过一阵,一个念头从脑海里骤忽闪过,难道,有人打劫!我探开帘幕,刚想出声问出了什么事,颈上忽的一片冰凉,不好,一把明晃晃的利剑架在脖子上,顿时动弹不得,全身瘫软下去,静宁虽然不说话,冷汗把握紧的拳头淋湿,她在压抑着惧怕,到底是皇家女儿,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这到底演的哪出电视剧?怎么跟电视剧的情节这么像?电视里通常演的是一个贵家小姐在路上被人打劫,一把刀横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她无力反抗。就在这关键时刻来个英雄救美!这么戏剧性的事儿怎么会有?还是抱着渺茫的希望等待。

  我不想死,也不能死。我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完成,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我不甘心就这样死。镇静,镇静。阖上眼睛,剑上的冰凉渐渐与肌肤融合。

  “姐姐。。。。。。”静宁的声音有些颤抖,几不可查。“怎么办呐?”

  “带走!”粗狂的男音惊了我的神经,倏地睁开眼,对上一双深若寒潭的眸子,周围几十个身着黑衣的人,个个面容冰冷,眼中杀意重重。以刚才出其不意的劫持来看,个个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暗天生残露,画堂木生香。玉人姿容碧凝脂,柳眉细腰桃花心。

  “姐姐,我们怎么办?”再次醒来时,身已在黄纱帐内,是那种浅浅的黄,不似皇宫那样黄得刺眼。身埋在锦被丝褥之中,静宁静坐在旁,微闭双眼,想必是那贼匪用熏香将我们迷晕带到这个房间来。

  我只坐起身,现在已经是夜晚,静宁已经转醒,情绪也镇静下来,“你没事吧?”我压低声音问她,怕一不小心被人听到,这里是贼窝,若是招惹到什么事,连性命都会不保。静宁摇摇头:“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正说着,房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走进一个妙龄女子,浓桃艳李,丰盈窈窕丹铅其面,点染曲眉。身着双彩蝶翼碧莲衣,约莫十五六岁,若春半桃花,又如出水芙蓉,娇俏活泼而不失锐气。她手托檀木漆盘,盛着两碗米饭,一碟鸡肉青瓜。

  “二位姑娘,晚膳时辰到了,请先用些小菜,寒舍简陋,饭菜招呼不周,还请先将就。”声若出谷黄莺。静宁谨慎地看着她那看似温婉无害的脸,一丝冷笑:“这位姑娘,你们到底是谁?竟不分青白就把我跟姐姐虏来,究竟有何贵干,需要如此大费周章?”静宁的语调十分冷静,她也知道,现在要出去,只能智取。

  “二位姑娘不需要问太多,只管在这儿住下,我叫霜柠,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唤我就是”刹那间冰雪重回,退了出去,还留下两个守门的侍女。

  “先吃饭吧,出去的事,还要从长计议。”一天没吃东西,现在早已是饥肠辘辘的。这地方很古怪,定然有什么隐秘的小道,说不定能出去。

  月明星稀晚霜露,红瘦绿稀,暗香浮动。

  “霜柠姑娘,请进吧。”这间房子虽然小了点,却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对着铜镜涂着用脂粉将脸色涂白,显得憔悴一些,待会儿能不能成功还要看静宁。

  霜柠在我出声后十秒钟出现在我面前,看来,她无时不刻都在监视着这间房子,“青岚姑娘,有何要事?”她说话一如脸上的霜冷,那似乎是长久凝结而成的冰冷的面具

  “姑娘,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将我与妹妹拦下,但我妹妹现在病了,你去给她找个大夫看看,可以吗?”为了情绪逼真一点,我近乎哀求出声,“好吧”霜柠犹豫了一下,终于答应我的要求,随后退出门外。现在,我与静宁姐妹情深,但也真是相依为命,我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隐隐预想到,这里一定有个天大的阴谋,只是幕后操纵者是谁不知道,也不管那么多,总之要尽快离开,我们在这里多一分钟,致命的危险就越近。

  约等了半刻钟后,霜柠重新推开门扉,身后四个轿夫抬着粉色锦绸轿子,“姑娘,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我扶着病怏怏的静宁坐上轿子,她挨着我坐在轿子里,“辛苦你了。”看着面如白纸的静宁,唇色苍白,一阵心疼,昨晚与静宁想了很久,最后还是觉得装病出逃的法子最好,可以减轻他们的疑心,两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呢?我知道,这次出来,顺治一定派了很多人暗中保护,只要我们出得来,就一定能被人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