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激将法

  今天,肖政又没有来上课,他已经一个礼拜都没有来了。

  “林夏,肖政为什么没有来上课?”

  林夏一副知道又不敢说的表情,懦懦的说:“我不知道。”

  “如果你是真的喜欢肖政,为他着想的话你就应该告诉我他在哪里?”

  林夏眼中闪过一丝的犹豫:“他每天都来学校,不过他只呆在图书馆。”

  “既然来了学校,为什么不上课?”

  “他这么做只是想引起他爸爸的注意。”

  “他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他从不与我说。”林夏突然抓住我的手:“季老师,你一定要帮帮肖政,我不想他这样,我想他变回从前那个对生活热情,对学习积极的肖政。是我不好,是我偷偷喜欢他,是我向他表白的,原本我以为他会拒绝的,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喜欢他,我不知道他会接受我的。这一切都怪我。”林夏把头垂的很低,很低。

  “林夏,老师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这个年纪有喜欢的人没有错,错的不是把这份喜欢变成自己的压力,而是把它变成动力,让它驱使你们前进。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和肖政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就不会有人阻止你们在一起,如果你们就此停在这里,你想到过后果吗,肖政如果考不上大学,可能就会出国,你考不上大学要么辍学,要么继续复读。这样的结局是你想要的吗?”

  “不,我不要。我要上大学。”林夏用果断的眼神看着我。

  “既然你有目标,为何做得这么错。算了,既然你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那么将来怎么样,是要看你现在怎么做,你明白吗?”

  林夏重重的点了点头:“老师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我也会找肖政好好的谈一谈。”

  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残忍,明明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去喜欢一个人,为何还去强制一个孩子来克制自己。

  但是这不就是一个感情和名利相冲突的世界吗?

  图书馆的设施和七年前一样,一尘未变,只是原本有许多空旷的书架被填的满满的。处处渗透着我们那个年代的味道。

  阳光隔着窗户变得色彩斑驳洒射了进来,映在了书上、桌上、地上。

  肖政靠着窗口的位置,坐在墙角上,默默的看着书。这样的他真的很安静,这是会喝酒,旷课的肖政吗?

  “宁愿坐在这里学习,也不回教室,这就是吸引你爸爸注意的办法?”我挨着肖政靠着墙坐了下来。

  肖政拿下耳中的耳塞,继续看着手中的书:“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你是想让我向你的爸爸反映的你的所作所为。”

  肖政淡淡的说:“如果老师这么愿意这么做的话,我毫无异议。”

  “可是,我不会。”

  肖政听了我的话,很惊讶的看着我:“我明明就是个坏学生,作为老师的职责不就是把我们这些坏学生的一举一动都报告给家长吗?”

  我冷冷的笑了笑:“别的老师怎么做,我不知道,但是至少我不会。”

  肖政的眉头拧了拧:“你根本就没有一个当老师的责任感”

  我笑着说:“如果我没有责任感的话,现在我就不会出现的面前,也不会和你这里浪费时间。”

  肖政嘴角划过一丝冷笑:“你以为,就和我谈谈几句,我就改变心思,从坏学生变成好学生。”

  “我相信你,你从始至终都是个好学生。我不管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不管你你的爸爸是如何冷落你,我都要你好好学习。”

  “季老师,我劝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心思了。没有用的。”肖政合上手中的书,欲起身。

  “在你身上浪费心思是她的工作,她可是领着薪水的。你以为她会这么好心管一个和她无亲无故的人吗?”夏末铭站在了我和肖政的面前。

  “夏末铭,你?诋毁我?”我愤怒的起身。

  夏末铭悠悠的说:“不是吗?”又对肖政说:“小子,我要是你,我不会坐在这里浪费大好时光,而我就会选择埋头苦读,三年后,让你那老头对你另眼相看。”

  肖政若有所思的说:“三年?岂不是很久?”

  夏末铭微微冷笑:“短短三载,只不是1095天,26280小时,1576800分,94608000秒,瞧我这说话间就已经走了25秒95。三年中只有3645780个25秒35,现在已经浪费一个了。”夏末铭按了下手机给我们看,上面秒表显示着25秒35。又接着所:“所以,小子,可以向你老头证明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你却在这里虚度光阴。”

  肖政脸上闪过一丝的兴奋,一丝的焦急,把目光投向我说:“他更比你适合做个老师。”

  然后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留下一脸错愕的我和淡定的夏末铭。

  我大声叫喊着肖政的名字,他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身旁的夏末铭说:“你放心吧,日后他的心中肯定只有学习了。”

  我气的龇牙咧嘴:“你的激将法,是会误导他的。”

  “我觉得那小子说的没错,我比你更适合当老师,瞧你笨脑袋只会想出很笨的方法。”夏末铭转身而走。

  “那你怎么知道你的办法能行?”

  “年少轻狂,因为无畏,所以无惧的青春,最起码用你的方法行不通。”

  “或许吧,但我也不完全赞同你的方法。”

  “如今已经用了,又如何回头。”

  “那个,夏末铭,我们可以谈谈吗?”

  夏末铭继续跨着大大的步子:“我和你之间,我想没有什么好谈的吧。”

  “有。我一直想问你几个问题。”我连跑带追的一路小赶着夏末铭。

  夏末铭猛地停下脚步,转身,我一头撞进了夏末铭的怀里。夏末铭退了两步,弯下身盯着我的脸看了会,问:“你叫季沐蓝?”

  被夏末铭这么看着,我觉得浑身不自在,我把头垂的低低的,蚊子般的轻“嗯”下。

  “可惜人不如其名,性格软趴趴的,走起路来也是慢趴趴的。看起来像个馒头似的。”夏末铭随手抽了本身旁书架上的书。

  “曾经也有个说我是馒头,还有并不是我走的慢,只是我的腿没有你的腿长而已。”我辩解道。

  “我想那个人和我有同样的赏美观吧,还有不要妄图找任何借口来掩盖自己的弱点。你有什么问题赶紧问,我的时间很宝贵。”抬手看了看表接着说:“给你三十分钟。”

  现在的他真的是可恶透了,说话不给对方一丝喘气的机会,我倔强的说:“不需要,二十九分钟就够了。”

  “哦?是个很有骨气的女人。不过你想问什么?”

  我知道,我或许就不应该问他是否还记得以前的事,但是好奇心又驱使着我。

  “你还记得七年前的事情吗?”

  夏末铭的目光停在了书面上的某一处,顿了下,继而淡定的说:“过去的事情对我来说毫无意义,记得也好,忘记也罢,都已经不重要。”

  原来是真的不记得了,看到桔梗花的时候,它燃起了我心中的一丝希望,可是现在却被冷冷的浇灭了。

  过去和我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一点也不重要了。

  “啪。”眼泪不争气的顺着脸颊,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地板上,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夏末铭似乎有点茫然而不知所措:“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了?”

  我挤出一丝的笑容拼命的摇着头:“不是,与你无关。”

  “那你怎么了?”

  我依旧笑着:“眼睛里进了灰。”一个多么烂的理由,但我却不得不用它。

  夏末铭抬头看了看书架,用手摸了摸低头对我说:“是啊,有很多的灰。”

  再烂的理由,他都相信。现在的夏末铭聪明的时候令人觉得可怕,傻的时候很可爱。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一点的灰尘也至于你掉那么多的眼泪了吗?女人就是女人,处处都是麻烦。”夏末买那个从口袋掏出一块格子的手帕。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曾也是拿着一块格子的手帕为我细细的擦拭着鞋子,可是那样的他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接过手帕,拼命的拧着鼻子。我可以想象那时的夏末铭是多么的恨我。

  夏末铭蹲下身坐在我身边,突然间四目相撞,阳光停留在我们身上,阳光下的尘埃停止飘转。

  夏末铭一字一顿的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大笑,没心没肺的笑:“你忘了,在学校的操场上,还有拍卖会上。”我明明可以不这么说,如果我告诉他,我们是昔日彼此珍惜的人,他会信吗?既然不信,不如不说,最起码可以保留我的自尊心。

  “我说的是以前。”

  “或许吧,但是见过,兴许是忘了。”我淡淡的说,又问他:“有兴趣听故事吗?”

  “呃?……反正还有一会,听听也无妨。”

  “有个女孩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女孩觉得是那个少年改变她的世界。既然他已经陪她走下去,又为什么突然离开,离开的那么匆匆,就连留下的信也是匆匆。女孩就一直等啊等,她想等到少年回来的时候,她就会不顾一切的和他在一起。可是,到最后她却等到他即将结婚的消息,女孩很伤心,我决定去忘记他,可是那些记忆那些爱怎么说忘记就能忘记的了的。”

  夏末铭问:“后来呢?那个女孩也结婚了吗?”

  我摇摇头苦笑:“没有,但是我想有一天她会结婚的。”

  夏末铭又接着说:“也许那个男孩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我睁大眼睛问他:“真的?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猜测而已。”

  就那么片刻,我恍惚觉得面前的夏末铭就是我心中的那个夏末。

  曾也是在这个图书馆,我们曾像孩子似得在这里玩起捉迷藏。

  被蒙着眼睛的夏末铭,总是抓不到我和徐正熙。

  我总在夏末铭的身后大喊:“夏末,夏末,我在这里,快来抓我呀。”

  徐正熙大喊:“输的人,今晚要昨晚数学精选题100道。”

  记忆就像昨天才发生过的事情,我问夏末铭为什么那么想做校董。

  夏末铭说:“我要的不仅仅是这所学校的校董,A区私立高中的校董我都要坐。”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放着冷光,让我觉得不寒而栗。

  他看看表,起身,俯下身:“今天竟然鬼使神差的听你说这么多,也对你说这么多。不过我希望,我刚刚所说的话,最好左耳进,右耳出。说出去对你也没有任何的好处。”

  我冷笑:“你放心,我对你没有那么感兴趣。”

  我等了那么久,可究竟我等到的是什么,等到的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故事?

  季沐蓝,为什么不感到知足,明明就一个人很喜欢你,你还却等一个已经回不了头的人,你明明说过要忘记他,你明明说过不去想到,可是每到见到他的时候,我就控制不了的去想他,想他。

  伟岸的身躯渐渐远去,渐渐西降的阳光照射着我,可是依旧觉得很冷,很冷,我紧紧的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