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清明长假最后的几天,洛依依终于从香港回来了,一个电话打给我:“工作顺利完成了是吧,晚上出来庆祝吧,我在温莎订了个豪包,有多少朋友全都叫过来。”

  有时我真的想不明白,她一个小小的电台主播,怎么会有那么多钱用来购置名牌,还要养那个奢侈起来跟她不相上下的弟弟。

  当然,这是她的隐私,就算我们的关系再亲密,我也不会傻到去打听她的私生活。

  虽然她放了话,叫我有多少朋友就叫多少朋友,可是对于我来说,目前在这里真正称得上是朋友的,也就米娅一个。

  我打电话通知她之后,无聊的翻了翻电话簿,在曲梦瑶的名字处停了下来。

  如果,我叫上曲梦瑶,那么以后,我叫齐铭请我吃什么,他敢不请吗?

  我承认,我的骨子里就是一个虚荣奸诈的小市民。

  明明说好是替我庆祝,可是当时真正看到的场面是,齐铭看到曲梦瑶之后眼睛就开始发光,两个人缩在包厢的角落里悉悉索索不知道搞什么。

  洛依依给我带了娇兰的金钻粉饼和幻彩流星,我还没来得及说谢谢,米娅就凑上去请教“这些圆珠珠究竟有怎样神奇的功效?”

  至于另外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我八辈子祖宗都不认识的阿猫阿狗们就霸占着麦克风鬼哭狼嚎……

  请问到底谁是主角啊?

  我悲伤的起身去上厕所,七拐八拐也没找对方向,还撞了个人,对方身上有酒精跟香水混合的味道。

  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真是不夸张,配得起“陌上人如玉”,可惜我身上某个器官实在是濒临崩溃了,所以我只能转身赶快就跑,对不起都没说一句。

  从洗手间里出来,我对着水龙头狠狠的扑了扑脸,镜子里的我脸色苍白,就像那个晚上昏暗的车厢里,车窗上的投影。

  ​那时候连韦雪我都没敢说,关了手机,我背着包就冲向了武汉,我毕业去了成都以后,他留在了武汉发展。

  一路上我的心情都难以言喻,我坐的是晚上的车,一进入夜里,车厢里的人都安静下来,昏暗的白炽灯在头顶上照着,我看到车窗上的自己有一张惨白的脸。

  雾深露重,我坐在列车上,右手在玻璃窗上写下他的名字。我想,此时如果有人偷偷的拍下我,那一定是一张充满了文艺气质的照片。

  我永远都会记得那种心情,悲伤的,绝望的,压抑的,依然眷恋的心情。

  按照他当初“请不要再来骚扰我”的指示,我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而是埋伏在他住的附近看了他两天。

  第二天晚上我坐上了回成都的火车,临上车之前我在路边一间花店买了一束百日菊。

  明知道根本就没有机会送出去。

  可是现在这个贱人,他身边的人,居然不是曲悠然!

  他们两个践踏完老娘纯洁的初恋之后,居然没有像那些拙劣的偶像剧一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这叫我怎么甘心啊!

  我看着那束花,想起了米娅的经典名言:人若犯贱,我必更贱。

  青春是从我爱你开始,可是为什么,却好像让我看破了爱这个字。

  那束花次日清晨被我摆在了公交车站牌下,它孤零零的在晨风中凋谢,我闭上眼睛,想起了它的花语:永失我爱。

  ​曲梦瑶对着我的脑袋用力的一推:“发什么呆啊,等着你去唱歌呢。”

  我这才从自己伤冬悲秋的世界里走出来,她嘴里叼着根烟,眼睛上涂着吓死人的黑色眼影,一边洗手一边睥睨我:“还想着你跟林晨烨那些破事呢?”

  我倒抽一口冷气:“你怎么知道的?”

  我这句话换来的是她一个白眼,烟灰差点没往我身上弹:“曲悠然可是我姐,她的事我能不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吗,不过你别紧张,其实你们两个比起来,我喜欢你多多了,她太乖,跟我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每次她回家来,看我的眼神就跟看路边做小姐的似的,根本就没把我当妹妹。,”

  她一提起曲悠然的名字我就脑袋晕,我晕得什么都不想说。

  ​她又转过身去像只壁虎一样趴在从男洗手间出来的一个人身上,兴奋的叫:“亲爱的,你还没死啊,找你几次都没找到,老实说,到哪里风流去了。”

  说真的,她的语气一点都不像叫“亲爱的”,趁着她没注意,我找个机会就溜了。溜到转角的地方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这一看才发现,被她勒着的那位仁兄竟然就是我之前撞到的那个小帅哥。

  唉,这个世界上的帅哥总是跟我无缘,我怀着悲伤的情绪推开包厢门,一屋子人都喝多了,全冲我张牙舞爪,齐铭踉跄的走到我面前,醉醺醺的问:“看到梦瑶没?”

  我也是被电击了,脑袋一下子短路,竟然直接说了一句:“抱着个男的在洗手间那里呢。”

  然后,齐铭仿佛在须臾之间清醒了,杀气腾腾的拉开门就往洗手间冲,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只叹气:“我去,好!帅!”

  那个晚上曲梦瑶跟齐铭究竟确定了什么没有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后来散场的时候我无意中看见他们在楼梯间接吻。

  当时我那个热血沸腾啊,骨子里八卦的因子全部被调动起来,我兴奋的跟米娅分享这个消息,她一点也不关心,她只知道哀求我把那盒幻彩流星分她一半。

  我慷慨的同意了之后,她究竟分走了多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盒子里剩下的彩珠一眼就能数得清。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经过我的不懈努力,仅仅来到双屿创意半年,我光荣上任公司部门主管,看来也不是白得了那一场重感冒。

  华尔街每到周末都挤得水泄不通,不管外面零下几度,P里面永远维持在热带海洋气候,男生穿T,女生穿短裙,当然还有风靡世界的黑丝袜。

  我那天穿得非常普通,就是一件白色的长袖Tee和牛仔裤,并且十分老土的套了个运动外套,放眼看到里面到处都那些潮爆的男男女女,我就感觉就像城乡交界处来的。

  当曲梦瑶杀回“华尔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喧嚣的音乐声还在继续,贴面热舞的男男女女半男不女也没有减少很多,她一路前进,谁也没有能力阻挡她冲进了经理室。

  那个经常跟奥迪A8一起出现的光头男人处变不惊地看着破门而入的曲梦瑶,淡淡地说了一句:“我都道歉了,那天真的是逢场作戏,就是个合作伙伴带来的女的,后来我们一点联系都没有。”

  曲梦瑶把包用力地甩在柔软的沙发上,全身发抖,紧接着她开始哭。

  房内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再没有别人,她哭得很尽兴,在这期间她还拿出了镜子照了照,想应证一下她新买的睫毛膏是不是真的像广告上说的防水性那么好。

  哭到她觉得可以收声了,对方的耐心也快到极限了,她才慢悠悠地从包里翻出烟点燃,语带娇嗔地说:“我刚刚吃夜宵去了,才吃一半你就把我叫回来,我委屈。”

  光头男刘总叹了口气,他倒是真的挺喜欢这个喜怒无常的小姑娘,只是他的年纪和精力,实在招架不住这个小姑娘的新鲜花样,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雪茄,点燃,静静地看着沙发上这个眉眼精致的女孩子。

  这盒艾蒂多诺雪茄还是曲梦瑶某次心血来潮的时候买给他的,只是因为她喜欢这个牌子的广告语:每抽一支艾蒂多诺,就像经历了一次愉快的航程。

  她曾经说,读了书的女孩子气质都不一样。可是他真要送她去读书,她又不愿意。

  他永远都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她,小小的面孔,笑容清新:“有些人天生是读书的,有些人天生是赚钱的,我天生是为了玩的。”

  这一玩就是两三年,她16岁出来混,遇到他,一直专心专意地跟着他,虽然花钱大手大脚,但是别的方面确实是个懂事的女孩子。

  可是最近听人反映,好像不那么安分了。

  曲梦瑶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委屈地说:“如果我这次轻易的原谅你,你以后肯定又会犯类似的错误,你们男人全都这样,得寸进尺。”

  李总笑了笑,像是对自己的嘲讽,然后说:“那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嘛,要是不合理,我们再协商。”

  曲梦瑶咬着嘴唇,不说话,眼睛亮亮的看着他,那个样子是人看了都会心疼。李总也知道自己拿她没什么办法,于是好言劝道:“要不等你考到驾照了,给你买个宝马MINI。”

  她伸了个懒腰:“车子我倒是没什么很大的兴趣,就是想搬个房子。我不想住现在那里了,一天到晚吵死人,换个地方行不行?”

  李总长吁一口气,知道风暴已经过去了,于是笑着点头:“你开心就行。”

  得到允许之后,曲梦瑶雀跃着冲上去抱着他的光头猛亲一记:“说好了,那我这几天就看房子去,你看,你对我好,我就听话不胡闹,我多乖。”

  她开开心心地离开之后,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推门进来,脸上是忿忿不平的表情:“李总,你的事她管得这么宽,怎么她的事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总没有说话。

  他当时心里认为,这个小丫头跟那个姓齐的小男生顶多也就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搞不出什么大动静。

  接到曲梦瑶的电话,叫我去陪她搬家。曲梦瑶和齐铭两个人穿着白色外套站在树下等我,我远远看着他们,心里羡慕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