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一点的时候，白翎也收到了王弈博的短信：有时间吗，见个面？那天晚上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白翎盯着手机上那个名字发了好半天的呆，最终她回了几个字：好，你说时间。

　　这是新年过后白翎第一次再来青白江，回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她心里仍然有一种深深的屈辱感。

　　这次没有其他人了，只有他们俩。正是傍晚，白翎抬头看了一眼黄昏的天空，顶上是越来越深渐变的蓝，再往远一点儿的地方看去，是温暖的黄，更远一点儿，便是残阳似血。

　　她恍惚的看着天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王弈博倒了一杯水给她，在他们平时的座位上，一时之间谁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只有老挂钟一分一秒的走着。

　　他们面面相觑，多么让人难受的感觉，白翎暗暗的想，我们曾经那么亲密，这是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王弈博说话了：“对不起。”他从来没跟任何姑娘说过这句话，这么多年了，白翎是头一个。

　　此时此刻他是真诚的，这句话也是真诚的，但他在白翎的眼睛里没有看到谅解，只看到讥诮。

　　“谢谢。”白翎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是生硬的。

　　她并不领情，想到那天晚上他说的那句话——一个朋友——她就感到恶寒。

　　王弈博有些困惑了，这是怎么回事，她以前没这么刺啊，她在他面前永远是温柔的，体贴的，自己困得不行了也会陪着他一起熬夜，直到最后一个客人起身离开，没有半句怨言啊。

　　他是真的不懂，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性情柔和的姑娘，她从粗粝的一生中榨取的所有温柔，那么矜贵的温柔，通通不剩全都给了他一个人。

　　他是真的没见过她对待其他男人有多冷酷多粗暴，他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得到的是怎样的殊荣。

　　这些年喜欢他的女孩子太多了，争前恐后前仆后继的往他怀里倒，他不用花一点儿心思就能得到她们的感情，或者身体，而当他一旦意识到她们想要索取更多的时候，他便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将她们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他以为，白翎也是一样的，千万个中的一个，并没有什么不同。直到那天晚上他追上去，看到她哭了。

　　那一瞬间，他极度震撼而又极度自责——这是前所未有的的事情。“白翎，”王弈博叫了她一声。“嗯？”“我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个什么好人，我承认我有过不少姑娘，虽然没有对任何人做出过承诺，但可能某些时候还是给了她们一些错觉，而我总是会在刚刚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就做出一些反应，要么直接拒绝，要么不再联系。”

　　白翎静静的听着，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又慢慢的放下。“但是，你跟她们是不一样的。”王弈博说。

　　还没放稳的杯子轻轻晃了一下。白翎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王弈博，眼泪慢慢的在她的眼眶里凝聚，该死，那种脆弱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终于开始说话了：“那楚云歌呢？”听到这个名字，王弈博明显的怔了一下，他没想到白翎会这么直接这么干脆的把这个问题抛出来，像一把明晃晃的刀一样抛在他的面前，把他的虚伪捅穿了一个洞，毫不留情。

　　局面再次僵持住了。这一次主动开口的是白翎了：“我知道你们的故事，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确很美好，我猜想没准你泡过的姑娘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点儿她的影子，这样才符合爱情故事的逻辑，否则按照世俗的标准来看，你就是铁板钉钉的渣男。你有多自私，伤害了那么多人你毫无愧意，到头来你还想做个好人，你要在她面前扮演一个深情的人，你甚至还要对我说，我和其他人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格外蠢一些吗？”

　　她说得极快，整张面孔闪耀着一种异样的光彩，这些话不是一气呵成的，这些话从那天晚上开始就在她的心里发酵，酝酿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终于一次性喷发了。

　　王弈博呆住了，他从来没见白翎这样过。他起身坐到了白翎的身边，轻轻的抱住她：“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翎的眼泪流下来了，她死死的咬紧牙关，生怕自己露出一点儿呜咽声。“我很讨厌说我爱你这句话，我也确实从来都没说过，但是，白翎，我是爱你的。”王弈博说。她没动，也不说话。

　　​王弈博又说：“但是你别把这句话放在心上。”白翎用力的把他推开，她实在没法忍受了：“X你妈！”这个人，在同一个地方，连续侮辱了她两次。

　　她累了，攒了这么久的力量几分钟之内就用光了。她真是没力气再继续跟王弈博闹了，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虚弱过，像一个临危之际的老太太，呼吸一口气都要了命似的。

　　“我没有骗你，我有什么必要骗你，”王弈博的耐心不是很多了，但他还是强压着怒火，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跟白翎讲话：“我跟别的姑娘，除了上床也没别的了，跟你至少下了床还能讲讲话，白翎你不要逼我，我们以后做好朋友不行吗？”

　　“什么样的好朋友，”白翎笑起来了：“吃吃饭喝喝酒，偶尔也能上上床的那种？”

　　“随你高兴，只要你高兴就行。”王弈博以为真的把她哄住了，他心里松了一口气。“那你跟楚云歌呢，也是这样的好朋友？”白翎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王弈博看着她，好像第一次真正认识了面前的这个人，她确实跟那些女孩子不一样啊，她像一面诚实的镜子摆在你面前，照得你无处遁形。

　　“白翎，你注意一下分寸。”他的耐心用完了，现在他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漠。

　　“我偏要问，你们睡了吗？”白翎的心跳得太快了，她简直都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就在那层薄薄的皮肤底下。

　　“睡了。”王弈博抬起头来看着她。心跳声停顿了一拍，白翎听见一个失真的声音：“那她会和你在一起吗？”

　　“关你什么事？”

　　“回答我，会吗？”

　　“不会。”

　　​那么——”白翎听见自己一字一顿的说：“她，就，是，个，bit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