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进顾府了，只是矮矮一墙之遥仿若架在心上的鸿沟，谁也越不过去。如今太夫人健在，府里陆续添了几个姑娘公子，但是太夫人还是娇宠大姑娘和身子不好的顾云。
路过顾云院子的时候，一个小厮拦住顾宁：“世子，二公子现在太夫人那请安，吩咐奴才在这候着世子，让世子先用茶，他片刻就回。”
顾宁抬眸看一眼说话的小厮，眸光微闪，最终什么也没说抬脚就要进院子。
“少主。”
顾宁闻言回头惊讶的看着停在原地的青玉：“嬷嬷？”
青玉瞪着方才的小厮一字一句的开口：“奴婢以为少主此刻应该向太夫人请安，虽老太爷有言允少主不必日日立规矩，但礼法不可废，我朝最为重视孝道，少主请三思。”
顾宁抿着唇，最终还是按青玉的话往正院走去。
“嬷嬷怎么看刚才的事情?”
“奴婢若不提示，世子殿下会不去问安吗？”
顾宁远远望见奢华的正院：“顾府，是我永远走不进的城府。”
顾宁孤寂的身影稳稳的走在前方，年少与父母分离的他看起来有些老成；青玉有时候都忘记自家少主才是个五岁的娇儿，旁人家的孩子尚在父母身边撒娇，他日日就要学习兵法武艺，顾宁尚且对太夫人有孺慕之情······只望旧时恩怨能一笔勾销吧。
太夫人虽然对顾远嫡妻之事耿耿于怀，但不得不承认她也是一个贤妻良母，为人处世十分公允；从顾云的院子绕过一条鹅卵石小道就是顾府的内墙，从这边的垂花门进去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池的莲花，迈过曲折的小桥就是太夫人的正院，院子里没有什么名贵的花，只是种了些许槐花树，树下的石桌是太夫人常纳凉摸牌的福地。
“世子殿下。”
见是顾宁，院子里的下人纷纷行礼，顾宁看也没看直接带着青玉往前走；
“世子殿下安好，正巧府里的公子小姐在里面请安呢。”
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听到外面的动静便给顾宁拉开帘子，顾宁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端正的走进正房；
“这就是世子呀，小小年纪竟如此傲气，还不如怎么二公子呢。”
“就是。”
瞧见顾宁进了正房，几个下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守在门口的玲珑刚要开口，就见青玉抱着衣服面无波澜的站在一旁，玲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咱们世子是陛下亲封，王爷膝下的长子嫡孙所出，母亲又是咱们京中世族之后，身份贵重，玲珑你怎么看？”青玉说完连看都没看几个下人，高傲的站在门口等着顾宁。玲珑心中懊恼不堪，顾宁是由陛下亲自教养，宫里的娘娘对他都客气几分，再说主子哪有必须得应下人的，真真是让太夫人脸上难堪，少不得和顾宁的隔阂更深，顾宁好歹得唤太夫人声曾祖母，看来这院子真的该换换人好生整顿了。
再说这边顾宁目无旁人的进了屋内，众人明显感觉到太夫人的尴尬，只能静静地看着顾宁。
“顾宁见过曾祖母，曾祖母安好。”
顾宁也没矫情的要软垫，直接恭敬的跪在太夫人面前，双手平放行了晚辈礼。就在都以为太夫人会无视顾宁时，却见老太太点头笑道：“许久不见，你倒是长高了，快起来吧。”
“是。”顾宁顺着丫鬟的手站起来，端庄的站在一边。太夫人倒没多想，她虽不喜顾清歌一家，但对顾宁还是有些怜惜的；年纪轻轻担此大任，还与父母长隔两地。
“可曾用早膳？”
“回曾祖母，已经用过了。”顾宁向来早起，早膳用的也早。
太夫人点头，她本就只是客气一下，她虽怜惜顾宁，但是同桌用膳还真是·····如此看来，这个孩子还真是有点聪慧的。
顾宁与几个姐妹兄弟见了平辈礼，并没坐在太夫人下首，转而端坐在了顾云下首，顾宁今儿五岁，常年在军营训练并没有变黑，白白净净的小胖子，只是个子没有同年顾云那般高。
知道太夫人还要与几个孙辈用膳，顾宁对太夫人一拱手：“曾祖母，阿宁且在府里转转。”
“去吧，多带些下人伺候着吧。”
顾宁点头，不一会儿就带着青玉转出了正院；顾府和南宁王府不太一样，顾府的风格偏北方，不如南宁王府精致奢华；顾宁走着走着就有些乏味了，两个人瞧见角落里有个破败的房子。
“这也是府里的院子？怎以前没见过。”
“奴婢也纳闷的，世子咱还是回去吧，这样破败的房子怎么住人呢。”
顾宁听青玉这么说就想着离开，谁知就看到一个脏兮兮的孩子蹲在角落捉虫子吃，青玉吓得忙抓住这个孩子的手：“这怎是可以吃的，快丢了！”
小孩子一看到有人抢走自己的吃的，直接哭了。青玉怕扰了顾宁，忙哄着这个孩子，摸着这个孩子的手就感觉都是骨头：“世子，怕是要寻大夫了。”
顾宁抿唇：“带回王府吧。”没有人看到顾宁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攥住衣服。
顾宁这次也没有和太夫人招呼一声，跟着青玉回了王府。
青玉给这个孩子换洗了干净的衣服，也不敢给他喂吃的：“太医，怎样了？”
太医摇头：“身子亏空的太厉害了，这孩子怕是饿得慌了，也不止一次吃这些东西的，我开些药，你每日碾碎混在清粥里让她服用。”
“这个无妨的，世子每日都吃清粥，也为她备一份便是。”
“下官有些话不知是否合适。”
青玉看一眼坐在主位事不关己的顾宁，心知他也尚且担忧：“太医但讲无妨。”
“此女，怕是心智不全。”
青玉在顾府就有些意识到，所以并没有多惊讶：“奴婢遣人去查看了，只知是府上的小丫头。”
顾宁听到这差点哭出来，母亲在府里的时候他已经记事了，顾昭昭和顾云时常到母亲院里玩那时顾昭昭就有些呆愣，母亲离开时曾嘱咐自己将来照顾顾昭昭，只是那时他在宫中读书，总想着顾昭昭是大夫人嫡女不会有人亏待，没想到再见时她已经被糟蹋成这般模样。顾昭昭与从前已经是大变样，青玉都未认出来她，但是顾宁一眼就知道她就是顾昭昭。
顾昭昭显然对顾宁是有印象的，总想着从青玉怀里出来。顾宁终究是忍不住坐在床上打量她，顾昭昭溜出来躲在顾宁身后怯生生的打量众人：“哥哥，怕······”
顾宁握住顾昭昭的手，摸摸她枯黄的发丝：“我在。”我会一直都在，守着你，再也不会让他们作践你，再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