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没有如愿的等到那个人。
放学后的黄昏时分,少女又来到这棵常青树,可惜,一直到太阳落山,黑夜笼罩大地,那抹白色的身影都没有再出现。
少女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她挪动了脚步,单薄瘦俏的背影在静谧的夜里是那样的孤独寂寞。
自从那天以后,她偶尔经过那棵繁茂的常青树,只是从没见到那抹身影。
直到很多天后,在帝都学院本届二年级生的最后一次考试上,她好像……看到了那抹熟悉的白色。
这次考试,只有排到前二十名的学生才能顺利升入三年级,她看到自己的分数到了十九名,稍稍松了口气。
据说,第一名是一个女孩。
少女看到第一名的姓名那一栏,只写了赫连两字。她微怔,这是姓氏,还是真的是名字……?
帝都学院无人不知赫连,是帝都皇族的姓氏。而赫连一族,是如今神界的掌权者、统治者,身份何等的尊贵。
赫连皌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帝都学院人人都知道她是长公主,神族唯一的长公主。说来也让人羡慕这位长公主,外貌出众不说,年纪轻轻就实力不凡,帝都学院众望所归的实力第一。
“啊……你们好烦啊。”
不耐烦的女音引起了少女的注意,她侧目望去,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白裙的女孩被几个学生拦在那里,不让她离开。
少女怔愣了一下,这语气,听起来有些耳熟。
“这么能耐堵我,怎么不去堵赫连皌?”深蓝的眼眸就像是一望无际的大海,纯净而清澈,可偏偏那双眼睛流露出了戏谑的神色,弯起的唇角有些轻佻的意味。
少女轻声的走了过去,来到女孩的身后,声音怯生生的,“请问,你是……”
话语忽然停顿了,她猛然想起自己其实并不知道那天帮了她的人的名字,少女抿了抿唇,莫名感觉有些挫败。
这时,白衣女孩听到她的声音,已经转过了身来,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讶异:“是你?”
少女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喃喃道:“你是……那天树下的……”
未说完的话背后的意思不明而喻。
少女几乎确定了那天在树下帮了她的人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孩。
不过,对方惊讶的表情也只是短暂的停留,很快便恢复了平静,随即话锋一转,“我认识你?”
……
少女的心里一阵失落,待那几个学生被白衣女孩赶走了以后,后者似乎也要离开,她立即阻断了女孩的去路。
“那天,谢谢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说不认识我,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句谢谢。这样或许还能够安慰自己。
“哦,不用了,本来就是你们吵到我睡觉了,没有你,结果也一样。”
“……”少女犹豫了一会儿,在一番思想挣扎过后,她还是开口了。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谢谢你帮我包扎伤口。”谢谢你对我这样一个陌生人的关心。少女在心里默默想道。
“你想说什么?”女孩冷不丁打断了她的话。
“我……”她支支吾吾半天,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我叫月微泠,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女孩沉默的看着她,没动也没说话。
月微泠这才发现,女孩的眼睛比一般神族的眼睛颜色要深许多,像是夜晚蓝黑色的天空,但却澄澈干净,里面倒映着她的模样。
……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两个人确实成为了朋友,是最要好的朋友吗?对她来说,也许是的。
帝都的繁华,在晚上最能体现出来,街上人群熙攘,到处是小贩的叫卖声,远方升起的烟花,在天空上缓缓绽放变成一道道美丽的图案,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远眺。
月微泠从人群中挤出来费了好大劲,她环视了一遍四周,在那边的一家服饰店门口,有一抹白色身影一直站着不动,似乎被什么人拦住了。
月微泠渐渐走近,很快就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噗嗤一声差点笑了出来。
“小朋友,赶紧回家吧,晚上不安全,虽然街上人多,但搞不好容易迷路被人骗,需要我帮你联系你的家人吗?”
从女孩的面无表情可以看出,她现在十分不高兴,而且还有些憋闷,她一字一句地回答这个女人,“我在等人。我不是小朋友。”
女人本想再劝说她,但这时月微泠出现了。
“她来了。”
女人愣了愣,惊讶的看着女孩转身,和另一个少女一起离开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找到了女孩后,月微泠忍不住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就觉得很想笑,“赫连……小朋友?”
她故意拖长了声音,话里带着一丝调侃。
“你再叫一次——”女孩眯起了眼睛,满是恶意地勾起嘴角,“我就把你扔到湖里跳舞。”
“……”
月微泠悻悻然的闭上了嘴,她都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后悔和她成为朋友了,这个表面看着单纯的女孩实际上就是一名副其实的小魔女,帝都学院里认识了她的人都不敢惹她。
月微泠了解到,赫连是今年才进的帝都学院,她刚来就直接参加了一年级升二年级的考试和升三年级的考试,两次都是第一,隐隐有赶上赫连皌的趋势。
赫连究竟有多强呢?月微泠并不清楚,当然要是她不主动问起,这个女孩是不会说的。
“你打算继续参加升四年级考试吗?”月微泠问。
白衣女孩诧异地看向她,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不。”她笑眯眯的一口否决,“太快就太招摇了,而且,同年级比我厉害的多了去了,干嘛费那个时间和他们周旋。”
“又想要拿第一吗?”
“那是当然。”女孩的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我跟人有过约定。”
“赫连……”
月微泠犹豫了一下,不确定那个问题能不能问,她觉得那个问题可能会戳到这个女孩的某些伤口。母亲曾对她说过,一个把自己保护得太过的人,总是会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恰恰,赫连就是这样一个人。
“有事就问,今晚我心情好,明天问不一定会回答你。”
“赫连,是你的姓氏,还是真的是名字?”
女孩的脚步顿了顿,此时正逢远方的烟花在夜空之上绽放,她驻足静默了很久。
月微泠看着那个穿着白裙的女孩,抬头眺望绽放的礼花,直到烟花在天空绽放完,多彩的光景逐渐消逝,她才缓缓道:
“是姓氏。父亲没有给我起一个正式的名字,家人们都是叫我的小名,我的姐姐、哥哥,他们都有自己的名字,可是,我没有。”
“是赫连皇族的赫连吗?”
“是。”
听着女孩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没有任何要掩饰的意思。月微泠心里咯噔一声,虽然她之前猜过女孩来自赫连皇族,但仅仅是个人的猜测,和女孩自己亲口承认相比,显然是后者更让她震惊。
“赫连,你会不会觉得……我不配做你的朋友吗?”月微泠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语气有些低落和自卑。
女孩皱起了眉:“为什么要这么想?”
……
月微泠相信那时的女孩说出这句话,因为她的内心还是善良单纯的。
那么,是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的呢?
那是女孩升入四年级以后的事情了。
赫连升入四年级后,而她还留在三年级,因此两人很少能见面,那个时候,月微泠还没察觉女孩的细微变化。
她只觉得赫连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喜欢捉弄人而已,可是,她忽略了一点,在权势滔天的帝都,没有谁自始至终都能够心存良善。
月微泠升入四年级后,那叫赫连的白衣女孩已毕业离开了帝都学院。
也就是从那时起,她们两个真的再也没有见过面,一次也没有。女孩从未向月微泠说起过自己家的情况,月微泠根本找不到她。
女孩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了月微泠的世界里。
不久后,月微泠也毕业了,但她并没有离开帝都学院,而是继续留在那里,为魔法师协会工作。
那段时间里,帝都的政坛出现了巨大的变化。长公主赫连皌,成了人们最尊重喜爱的对象,风头甚至超过了当时的统治者——她的父亲。
有好必有坏,同样是来自赫连皇族,有一个人臭名昭著,成为人人畏惧的恶魔,有人害怕她,避之如蛇蝎,有人却敬畏她。
这个人,就是月微泠许久未见的赫连。
她回来了。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在魔法师协会的少女,月微泠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短短的时间内,究竟是什么能把一个人改变了这么多。
她不再穿着一身纯白如月的连衣裙,而是半截漆黑的裙子,黑白交织,在她抬头看她的那一瞬间,什么都变了。
“赫连。”月微泠怔怔的轻声道。
“好久不见。”
她弯起唇角,眉眼轻挑,眉心勾勒出一簇仿佛正在燃烧的火焰,妖娆似血。
赫连的回归,不知是好是坏。帝都对女孩的那些传闻,月微泠并未在意,她只是单纯的以为,这个女孩是真的回来找她了,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两人走在学院的走廊上,月微泠不经意的问,“听说长公主要嫁给玄刖神殿的殿主了,是吗?”
“谣言而已。更何况她现在接近神界权利的中心,怎么可能会轻易嫁出去,事关皇族和北方的联姻,赫连皇族会选择一个更加合适的人选。”
赫连口中说的“她”自然是指长公主赫连皌。月微泠看了看她,轻轻嗯了一声。
“对了,”月微泠闻声,疑问的目光投向了她,赫连无所谓的笑笑,“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帝宫那边最近要举办一场盛宴,宴请外族的人,帝都的贵族们也会到场,想和外族结姻的也有不少……如果你也想去,我这里正好有一张请柬。”
月微泠听到“结姻”两字,愣了两秒立即反应过来,脸不禁微红,舌头跟打了结一般,“结姻……那关我什么事……我又没……”
“看不上外族人也没关系,神界里又不是没有……我要是没记错,你好像和赫连皌差不多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