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风雪之夜误归人(二)

  夜,总是无声寂哑。

  凤洛笙趴在桌前,脸色雪白,他在低咳,他的手也在发抖。

  影卫说:“殿下,我给您抓个大夫来。”

  他说:“这天底下,无人能治,这是心病,无药。”

  一旁的花尽歌听了,忍不住问了句:“你真有心病?”

  她不记得自己写的的男主是个病秧子。她不信,她要问明白,问清楚。

  凤洛笙意味不明的看了花尽歌一眼,转头,合目,“以前没有,近来才生的。”

  凤洛笙的衣袖又在渗血了,只是几点而已,花尽歌看见了,道:“你的伤……”

  “你说什么?”凤洛笙不动生色的把袖子藏了,转过脸来,眯着眼眸看她,眼底尽是警告意味。

  很显然,他不想别人提起他受伤的事。而他自己,更不会主动说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只能任凭别人去猜。

  花尽歌顺他的意转了话头,把惊雀支了出去。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只是低烧,虽然有些头脑发胀,还不至于走不了路。她下了床,从左边第二个柜子里翻出药箱。

  这是她在现世养成的习惯,家里有基本的医药用品她安心。这是因为她家小弟打小就调皮,身上大伤没有,小伤总是不断,长大了还是免不了磕磕碰碰,十次有九次是她帮忙处理伤口的,把她练的都快赶上医院里的护士厉害了。

  不过这回坐在他面前的不是他家那个调皮小弟,而是一个……

  算是个人吧,虽然是文字里的人,并且还是带刺的人。

  她把纱布拿了出来,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简短的说道:“手。”

  凤洛笙犹豫片刻,把手伸出来。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如果他现在开口,花尽歌觉得他一定会说“我很勉强的赏你看我胳膊,你快跪下谢恩”之类的话。

  花尽歌无视他的神情,把他的衣袖挽上去。凤洛笙的手臂上缠着一块血布,看着有些吓人。

  花尽歌皱了下眉,心里在想着血布下面的伤口会有多可怕。她拆布的手有些抖,偏头深吸了两口气,快速的把血布拿下,看到狰狞的伤口后她渐渐平静下来,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

  凤洛笙的伤是刀伤,伤口超过一厘米深,大约有四五厘米长,上面敷了简单的草药。药草应该是用嚼的,很粗劣,没起多大作用。

  花尽歌用有史以来最大的耐性给凤洛笙包扎,包到后来,从坐着变成了半跪着。

  “你这伤口必须找医生,要缝针。”后来,凤洛笙终是松了口,不过他让影卫找的人有点特别。

  花尽歌看着眼前的老大夫,两眼无神,靠拐杖摸路。她用手在老大夫面前晃了晃,这老大夫说道:“哎?这是什么怪物哇?怎么一身黑影咧?”

  花尽歌眼角一抽,怀疑他的针会不会逢歪,没想到这老大夫眼盲心不盲,处理起伤来井井有条,很是利落。凤洛笙全程没说过一句话,都是花尽歌在说。

  出门之后,老大夫奇怪的问道:“这位病人怎么不说话?”

  花尽歌愣了下,影卫也沉了脸色,面露杀机。花尽歌怕这老大夫因为一句好奇的问话就这么没了,忙叹道:“唉!您是不知道,我这弟弟实在可怜。他天生是个哑巴,今天进城与人起了口角,弄了一身伤回来,可把我吓坏了,以前我母亲请您治过病,您是个好大夫,我信您,这才让小影大老远把您请来。”

  老大夫治病无数,哪里记得清这么多人,以为花尽歌说的都是真话,便笑道:“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这老郎中,阎某行医一生,能得姑娘一家如此信任,也算值了,值了,哈哈哈!”

  送走老大夫,花尽歌见凤洛笙已经趴在桌子上睡了。

  她说道:“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去床上睡。到了晚上我可以和惊雀挤挤。”

  凤洛笙睁开眼,抬起头问,“有没有多余的被子?”

  “怎么,大冬天的你要打地铺吗?”她顿了下,又低声念了“矫情”二字,甩袖出门去。

  冬夜飞雪,花尽歌和惊雀说了一会儿话,正要入睡的时候,忽闻声几声杳杳笛鸣。

  笛声幽怨,似藏着万千心事。

  “半夜三更的,谁呀?”花尽歌有些不高兴,她这一整天都在提心吊胆的,生怕阎大夫那里出什么问题,再引来那些想要取凤洛笙性命的人。

  她会这样想,是因为她深信“无巧不成书”这句话,更何况她还是在书里。

  惊雀起身朝窗外看,说道:“娘娘,是殿下。”

  “他?”花尽歌抬手抚额,轻轻吐了一口气,“也对,这里除了他,也不会再有第二个这么无聊的人了。”

  一曲吹罢,又来一曲。凤洛笙大概是因白天睡得多了,晚上睡不着,就来扰人清梦。花尽歌忍了又忍,终是忍无可忍,裹着外衣出门,大步流星的朝某人方向冲去。

  真到了哪里,她的怒气已经去了一半,看见凤洛笙孤寂的背影,另一半也没了。

  后来,花尽歌看见的不只是他的背影。

  他,眉间藏了几缕深情,也藏了几分怨愤。他将雪袖轻轻合拢,嘴角微掀,带着淡淡轻嘲。

  “既然你们都想我死,我偏要活。”他望向夜里苍穹,指天起誓。他没有大喊,也没有大叫,就那么轻轻淡淡的几个字,落在花尽歌心底,却像有千斤重。

  她很认真的反省,是不是自己在文中把这个男主虐的有点儿深,以至于对方一闲下来就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