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等韩枫走了之后,明雅然便拿了睡衣进了浴室,打开花洒打算舒舒服服洗个澡先,水花从头顶一路流到脚底,明雅然闭着眼睛感受着温热的水在皮肤表面流动,然后脑海里又不自觉的想起来今天在剧组的事。

  在剧组待了一天,虽然不像平时练舞那样辛苦,也不像上课时那样紧张,更不像上班那样乏味。剧组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充满新奇的,只不过她还是很克制的,没有表现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但也还是忍不住的东瞧瞧西看看,偷偷摸摸的瞟上一眼坐在轨道上的摄像师,拿着巨大的反光板的灯光师,还有举着长臂收音话筒的录音师……

  没戏的时候又悄悄躲在导演后面看他和别的演员讲戏,或是帮着灯光师调光,配合摄影师调机位等等,总之一天下来,虽然只是演了一个移动的背景板,但是东蹿西跑的也折腾的够呛,不过这一切在明雅然做起来都是十分兴奋的,她就像一个刚刚出生的新生儿一样,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也对一切充满干劲,大概这就是每个新演员来到剧组里的状态吧!因此,一天高度的兴奋与紧张让她一回来,就仿佛用完了所有力气一般。

  不过洗完澡出来,明雅然整个人却又仿佛满血复活了一样,似乎把一身的疲惫都洗走了一样。明雅然神清气爽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心情很好的边哼着歌边拿出一条干毛巾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明雅然明天的戏份还是和今天一样,只要做个安静的背景板就好了,因此才想到去跟道具师把课本借来了看看。明雅然除了大学时跟着莫西北瞎弄了个什么话剧社之外,再也没有什么演戏的经验,所以头一次演,心里还是很慌的,不过还好至少前期还没有她的戏份,所以她还有一段时间可以好好准备!

  她回想着之前上陈老师的第一节表演课的时候,陈老师曾经对她说过,“果然你不知道怎么演戏,那就把自己当成是你要演的那个角色,然后去亲身体会他的生活,感受他的感受,揣摩他的行为,将自身的情感与角色的情感产生共鸣,这样自然而然你就能把那个角色演好了,这就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体验式表演法!”

  于是明雅然决定从现在开始把自己放到沈岚——她在这部剧里扮演的角色,的位置上来,体验一下这个刻苦认真坚韧的小姑娘的生活!于是明雅然将头发擦到半干,就放下毛巾,认真的盘腿坐在床上,翻开了刚刚借来的课本。

  首先拿过来的就是语文课本,明雅然想着自己这么久没碰过课本了,大概也就只有语文课还比较拿手吧!然后又想到,如果自己是沈岚,在开学第一天,拿到新书本后,第一打开的会是哪一本呢?

  明雅然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最后得出结论:大概也是语文吧!毕竟和那些数字符号与英文字母比起来,工工整整的方块字还是最能触动我们心底最柔软的那块地方的,就算知道数学和英语在高考中是如何的重要,但是在第一天也还是会忍不住放纵一下自己,让自己在美妙的文字编织的梦里畅游一会吧!明雅然就这么给自己解释着,反正谁也不知道沈岚到底会是怎么样的,现在是自己来演她,那就把自己的选择“强加”在她身上吧!

  明雅然随手翻开的就是语文课文的第一课《诗经》中的《氓》,“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明雅然一边看一边念了出来,真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还记得,这首诗讲的好像是古代一对从恋爱到结婚到最后成为怨偶的男女的故事。

  明雅然看完后叹了口气,这让她想起了她的父母,他们是不是曾经也有过恋爱时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与美好,是不是也曾有过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甜蜜与幸福,可是,为什么最后却会走到形同陌路的分离与决绝呢?

  明雅然不懂,那时她还太小了,她只依稀记得母亲为着一点点小事而大发脾气与抱怨,父亲的忍让与不吭声,她那时不懂为什么,现在可能依稀有点明白了,大概如果不爱了,一点点的不如意都是不能忍受的,甚至没有不如意,仅仅是这枯燥平凡的婚姻生活也足够人难以忍受呢!

  而更悲剧的是另一方还爱着的话,那无论多大的事也能忍下去!这样下去两人是不是会更痛苦呢?明雅然不知道究竟是两个人痛苦勉强的生活在一起对父母而言好一些还是像母亲那样决绝的离开要好一些,但是她知道大人的问题不应该让小孩子来承受!

  明雅然想到这里,眼泪忍不住涌了上来,为父亲的忍让感到心酸,为母亲的绝情感到心寒,也为自己缺失亲情的童年与青年时光感到心疼!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吓了明雅然一跳,伸手去床头那里拿过手机,原来是黎思言的电话,明雅然赶紧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接了电话,后来才想起这又不是视频通话,黎思言根本看不见!

  “喂”明雅然接了电话说道,“你怎么接电话这么慢啊?”那边果然传来了黎思言有些着急不耐烦的声音,“哦,刚刚在看书!”明雅然声音低低的说,“你怎么了?”黎思言听着明雅然的声音有些不对劲,赶紧问道,“啊,没什么啊!”明雅然没想到黎思言只听她说一句话就发现她情绪有些不对劲,于是赶紧强行欢快的回答着。

  “你最好赶快和我说实话哦!是不是今天在剧组里被人欺负了啊?”黎思言知道明雅然现在一定是心情不好,于是强硬的威胁着让明雅然跟他说实话,“哎呀,真的没有好吧,剧组人都很好,哪里会欺负我啊!”明雅然打消着黎思言胡思乱想的念头说道。

  “真的,那好吧!”黎思言冷冷的说完这句话就快速的挂了电话,明雅然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声音一头雾水,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惹到他生气了吗?

  就在明雅然还看着手机发愣的时候,黎思言的微信视频聊天的请求就发了过来,果然这个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啊,明雅然只好接了,马上黎思言一张俊脸就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而明雅然也看到了右上角的小框框里自己素颜有些憔悴的样子,真想蒙住自己的脸啊!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啊,同样都是人,为什么有些人在屏幕上随便一截都是可以拿来做屏保的,比如黎思言,而有些人则真是一言难尽,比如现在的明雅然;这赤果果的颜值对比,让明雅然很想挂断这个视频通话!

  “干嘛?”明雅然看着这张好看的脸没好气的问道,“哟,你还有脾气了啊!”黎思言看明雅然脸色不太好,想着是不是刚才自己突然挂了电话弄的她有些生气了,于是半哄半开玩笑的说道,“是啊,看到你这张脸就有脾气!”明雅然继续赌气的回答着,“怎么了?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黎思言突然语气沉了下来,明雅然知道黎思言有点生气了,于是没骨气的解释道:“没有啊,就是看你长得这么帅,好气的!”

  “哈哈!”黎思言这种自恋的人听到明雅然这个夸奖还是很受用的,明雅然一脸无语的看着屏幕那边的人傲娇的笑着,于是打断的说道:“好了,你到底打过来有什么事啊?就是想听我夸你啊!”黎思言听到这里一秒恢复正经脸,“才没有啊,我打过来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有在骗我?”

  “你以为你是福尔摩斯啊,隔着屏幕就能探案?”明雅然调侃着说道,“那当然啊,我刚刚只听你一句话就知道你肯定是心情不好,现在看了之后更加肯定了,快说,到底怎么了?”黎思言一脸笃定的说道,明雅然越是听到黎思言这么自信满满的样子,越是不想顺着他的话让他得逞,于是故意反着说,“切,我才不信,除非你能拿出证据来,大侦探!”

  “好啊,不信是吧!第一,你刚刚接过电话的时候,声音低沉喑哑,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判断,应该是哭过之后的声音!”黎思言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哎,等等,你怎么知道就是哭过,也许我只是刚好感冒了呢!还有根据经验判断,这很没有科学依据哦,大侦探!”明雅然抓住漏洞俏皮的反驳道,“感冒也属于心情不好!”黎思言盖棺定论的说道,“而且,第二,刚才视频的时候,我仔细观察了你的脸,发现了决定性的证据,那就是你脸上还有两道没擦干净的泪痕!”

  明雅然抽了抽嘴角,心里大概可以想象在黎思言的脑海里一定是脑补了一出悬疑推理大戏!“中二病!”明雅然淡淡的吐出这三个字,果然就把黎思言刚刚准备好接受明雅然崇拜的心情一下子击垮了,“喂,我猜的这么准,好歹也给点掌声吧!”黎思言退而求其次的说道,“呵呵,好啊,啪啪啪,够不够响啊?”明雅然敷衍的说道,“切,没点诚意!”黎思言不爽的说道。

  “你们两个真是够了,要打情骂俏麻烦出去好吧!”屏幕那头传来晨轩实在忍无可忍的声音,“哎,晨轩也在啊!”明雅然欣喜的说,“听到晨轩的声音就这么高兴啊!”黎思言阴阳怪气的说道,“喂,你们自己的事不要扯到我身上好吧!”晨轩赶紧瞥清关系的说,“什么啊,晨轩你胡说什么,我们哪有在打情骂俏啊!”明雅然正经的说,“我们是在进行一场严肃而认真的辩论好吧!”

  “好好好,你说了算,黎思言你不出去是吧,行,那我出去!”晨轩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然后凑到屏幕前露了个脸,对着明雅然笑了笑又招了招手,“拜拜啦,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个了!”明雅然也回笑了一下,听到这话又皱了皱眉,“晨轩,你别乱开玩笑啦!”晨轩对着明雅然神秘的笑了一下就被黎思言推开不耐烦的说:“你不是说要出去啊,还不快走!”晨轩没好气的瞥了黎思言一眼,“行行行,我赶紧走,不打扰你的好事啦!”

  果然画面里就又只剩下黎思言一个人的脸了,“晨轩走了?”明雅然在这边问道,“是啊,你是不是还很想他啊?”黎思言又呛着她说,明雅然知道黎思言是又有点生气了,但是吧,她又不想再惯着他,于是故意反着说,“是啊,我好想他,你快叫他回来吧!”黎思言知道明雅然是故意气他,于是霸道的说:“哼,我就不叫,让你看不到,气死你!”明雅然听着黎思言赌气的话,忍不住在心里翻个白眼,无奈的说,“幼稚鬼!”

  “哼,我就是幼稚鬼,你咬我啊!”黎思言傲娇的说,“……”明雅然被这句话怼得无言以对,“行了,没事就挂了好吧!”明雅然只好提出赶紧结束这个通话,黎思言一听这话脸又沉下来了,明雅然看着黎思言变脸的速度不由得在心里惊叹,他真的没有去四川学过变脸吗?“等一下,正事还没问完呢!”黎思言严肃的说。明雅然看着黎思言这么严肃的表情还以为有什么大事,于是惶恐的问道:“什么正事啊?”

  “那个,你刚才到底为什么哭啊?”明雅然听到黎思言这句话,内心简直是崩溃的,他居然还记得这个事啊!果然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明雅然想着还是别在和他兜圈子了,刚才兜了这么久都没把他兜出去,还是老老实实说了吧。“我刚刚在看高二的课文《氓》,哎,你学过这篇吗?”明雅然坦白的说道。

  “好像学过吧,不记得了!”黎思言不明白的说,“这和你哭又有什么关系?”明雅然拿着手机坐到床上,将书本拿出来在镜头前给黎思言看了看,“喏,就是这篇啊,要我给你读一下吗?”明雅然也不管黎思言的回答,就直接读了起来,“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这是什么意思啊?”黎思言皱着眉问,“嗯,氓呢是指一个人,他很老实的样子,抱着布来交易丝绸,但是不是来交易丝绸的,来了是要和我来谋划我们的婚事……”黎思言听着明雅然给他讲完了整首《氓》的意思,若有所思的说,“所以,你是怕以后结婚了会被抛弃所以哭了?”

  明雅然一头黑线,“拜托,你想到哪里去了!”“那不然是因为什么?”黎思言困惑的问,“哎,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这件事!”明雅然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自然的和黎思言说起里这件她很少很少在外人面前提起过的事,黎思言听到这里有些不知所措,“对不起,我……”

  “没什么啦,那个时候我还小,没什么感觉的!”明雅然勉强的挤出个笑容安慰着黎思言,“所以,你就因为这个想起了你父母的事吗?”黎思言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算是吧,婚姻真的是这么不稳定吗?无论什么样的感情最后都会被时间冲淡!”明雅然语气疏离的说道,无悲无喜,仿佛天地间一切都与她无关,黎思言看着明雅然那张淡漠的脸,突然觉得有一种距离她很远很远的疏离感,那种疏离感又让黎思言想起了在叶希远的婚礼上时看到的明雅然,整个人仿佛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明雅然总是给黎思言这样的一种感觉,他总觉得自己抓不住她,又像是她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自己一样,而越是这样,黎思言就越想要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不让她离开自己一步!

  “不是这样的,一定有一种感情是可以抵御时间的冲击,你不能因为你父母的事情就否认所有的感情!”黎思言着急的否定着明雅然的想法,“哦,是吗?”明雅然半信半疑的说着,又像是哄小孩子似的轻轻的安慰黎思言一般,这让黎思言感觉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力,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让明雅然相信!

  “当然,你要相信!”黎思言只能用自己最笃定的语气对着明雅然说,明雅然对着黎思言笑了笑,“嗯,我会相信的!”明雅然知道黎思言在安慰自己,于是不想让他失望的说道。“你,一定要相信,就算你不相信别人,也一定要相信我,知道吗?”黎思言强硬的说着,“嗯!”明雅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不再反驳着黎思言,而是乖乖的点了点头答应着。

  黎思言看着明雅然在屏幕里乖巧的答应着的样子,就像一只可怜的无辜的小猫,让他情不自禁的想把她抱在怀里,两个人看着屏幕里的对方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那个……”黎思言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笃笃笃”明雅然的房门突然响了起来,吓了两人一跳,“那个好像有人来找我了?”明雅然疑惑的对着黎思言说,“谁啊?这么晚了!”黎思言听到敲门声一下子警觉起来,刚才到嘴巴的话又收了回去,“不知道,我去看看!”明雅然拿着手机来到门口,从猫眼那里往外看去,然后脸上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是莫西北!我先不和你聊了啊!”明雅然兴奋的对着黎思言说完就挂断了黎思言的视频聊天,“喂……”黎思言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已经被挂断了,“什么嘛,那个莫西北还真是讨厌啊!”黎思言在那边看着手机气恼的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