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洞房

  邹欢起身朝工部尚书行礼,脸上带着笑,有这么个儿子,也真是他老爹的不幸,居然连通太子府的人都敢指责,这不活脱脱打太子的脸。

  “啪。”

  出乎意料而又在情理之中的一巴掌,落在男子脸上,瞬间半边脸肿成猪头。

  “爹。”

  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眼睛里居然有了水花。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可是邹老丞相家的嫡女,顾签枢密院事的未婚妻,太子殿下的朋友,你个逆子,还不滚过来给邹小姐道歉。”

  男子彻底懵了。

  呆呆傻傻,愣了半刻,猛地给邹欢作揖,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对不起,对不起,邹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小官,原谅小官。”

  邹欢不想让事情闹大,让工部尚书带着男子离开。

  顾承平的脸色比邹欢的脸色更难看,邹欢故意岔开话题,倒了杯酒给他,“别生气了。”

  顾承平怜惜地看着,孤身一人在京都闯荡的邹欢,无可奈何,“你呀你,在六扇门待几年,连性子都没了,我记得当初和你出门游历,你可是连半点委屈都受不了。”

  邹欢挑挑眉毛,仰头看不清闪烁星河,只因周围灯火阑珊。

  “我记得,当初历练的时候,你可是教我,退一步海阔天空,怎么现在也变了。”

  “我没有变,只是他惹了你,就得付出代价,你是堂堂相府千金,师父的掌上明珠,岂能容他口出秽言。”

  邹欢微微蹙眉,疑惑地看着顾承平,“你可别乱来,你们太子新政党,上次被旧党重击,元气大伤,现在好不容易慢慢恢复,可不要再出岔子。”

  顾承平点头承诺,“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两人又与邹老丞相昔日故交,一一照面,人群中,一位白绸从左肩缠绕至腰间,用翡翠腰带系好,头发蓬松齐肩,向两边铺散的男人,吸引了邹欢注意。

  她扯了扯顾承平的袖子,“这是大理来送亲的?”

  顾承平顺着邹欢的目光看去,浓眉大眼,嘴唇周围胡须被剃,只留下青色胡茬,看人时,脸上永远微微带笑,让人捉摸不透,今天迎亲时,在大理来的所有人中,他最令人印象深刻。

  “这是大理国国师,也是他们国家国教,月教教主,据说只要是大理国臣民,都是月教信徒。”

  那人注意到邹欢和顾承平在看他,转过身朝两人微笑。

  邹欢顿时有种脑袋懵住的感觉,一股诡异的虔诚从心底蔓延。

  她紧紧捏着顾承平的手,后者被她大力道揪痛,顾承平低头看着,眼睛渐渐失去光泽的邹欢,连忙轻声叫她的名字,才拉回她的思绪。

  “你怎么了。”

  邹欢赶紧收回,与月教教主对视的目光,“我们去别处。”

  她拉着顾承平混入人群,微笑的男人表情晦暗莫测,目送着他们消失。

  东宫内,红烛滴泪,仆妇们个个满脸堆笑,端着红枣,桂圆,花生,莲子不停往床上撒。

  新娘子语气轻轻,“这是做什么。”

  为首老些的妇人,上前俯身,笑着回道:“禀太子妃,这都是些吉利的东西,寓意早生贵子,奴婢们在这里恭祝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殿下,早生贵子。”

  大红绣金边凤凰的盖头下,白瓷般细腻的肌肤,微微浸出汗。

  因为紧张,葵弦的眼前突然一明一暗,大红喜色盖头天旋地转,她抠着床沿,努力克制住从心里慢慢爬出来的恐惧,小声吩咐,“你们都出去,我想同我的贴身侍女说说话。”

  丫鬟仆妇们不明所以,却又法违背太子妃的旨意,纷纷俯身出去。

  等到关门的声音响起,脚步声走远,葵弦彻底慌张。

  “明尔,明尔~”

  檀唇色纱绸自右肩,缠绕腰间,用碧绿翡翠腰带系好,明尔是公主的贴身婢女,被大理皇子收为义妹,比一般婢女高贵不止一个等级。

  明尔赶忙上前握住公主的手,安慰她,“公主别怕,明尔在,明尔在呢。”

  葵弦精致的五官被惶恐占据,她紧紧抓着明尔的手臂,激动不已,灰蒙蒙的眼眸无神望着周围。

  “明尔,教主给的药在哪儿,快,快给我,我看不见了,看不见了……”

  “在这儿,公主别怕,来,药在这儿。”

  明尔手忙脚乱,将小瓷瓶中绿色的药丸给公主喂进嘴里,小碎步跑去端来茶水给她。

  吃了药,公主的情绪稍微松懈,她无力地靠着床柱,呼吸着红盖头上,特意被熏染的冬樱花香。

  “明尔,药效何时才会发作,我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太子何时回来,他要是知道我是个瞎子,肯给会把我送回大理,明尔,我不想回大理。”

  葵弦像被淹没在水里,四面八方的水,从她五官争先恐后涌进她的身体,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紧紧靠着床柱。

  明尔替她整理好,被弄褶皱的喜服,心疼地看着瘦弱的小公主。

  “公主,别怕,教主说药效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就可以见效。”

  门被推开,玉红滚龙袍,金丝线绣龙身,腾云驾雾,尖牙利爪,血色红宝石缀以眼珠,似龙如假抵真,飞龙金冠将墨发收拢束扎至头顶,鬼斧神工的脸庞,没有一丝碎发,太子丹凤眼中漆黑如深潭。

  明尔赶紧退到一旁,“太子殿下。”

  公主听见,来人正是自己的丈夫,大宋太子,小心翼翼挺直腰脊,双手交叠放在腿前,死咬着嘴唇,她绝望了,眼前还是漆黑一片。

  “下去。”

  他的声音薄凉。

  “是。”

  门口传来阖门的声音。

  大红盖头被掀开,明黄的黑暗袭上视觉,葵弦手心浸出汗,她低着眼睛,模样乖巧温顺。

  赵靖被她的容颜惊艳,波澜不惊的俊美脸庞,眉毛微挑,

  “独有葵榴媚清昼,薰风时度五弦诗,葵弦,名字不错。”

  黑暗中,与陌生男子同居一室,尽管他将是自己夫君,往事像画轴般,一幕幕在脑中跑过,身体本能地到泛起鸡皮疙瘩,男人炙热的气息仿佛穿透时空,喷洒在胸前。

  在大理的灰暗过往,像喷涌而出的岩浆,铺天盖地将葵弦淹没。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死人,声音颤抖带着破碎的亡气,“谢……谢太子夸奖。”

  “啊~”

  突如其来的重量,将葵弦禁锢在柔软的绒榻与炙热的怀抱之间,温热的酒气挠弄着,葵弦精致小巧的下颌,酥酥麻麻。

  她双手死死抵在赵靖胸膛,痛苦而害怕,声音怵软,带着哭腔,“太……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