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诸玉苑

  传旨的太监快马加鞭,陆路水路交替直到六月下旬才到了骊山别宫。南边的天气炎热,在太阳下行路简直就是折磨,一路苦暑辛劳,

  到了骊山才觉得清凉,这里建别宫果然是纳凉的好去处,宫苑里高山流水素净雅致,幽静如寂,处处不见人声,鸟蹄蝉鸣,葱林清溪浩然而至

  。

  传旨太监、跟随的小黄门骑马行至山腰,入了骊山别宫沁苑门便看见一宫娥着鸭青色藻叶纹襦裙,站立在树荫下静候京城来的传旨公公,那宫人见一群骑高头大马衣着鲜亮之人快速走来,便上前遥遥一拜:“公公安,各位大人安。”

  挡住了他们前行的方向,一行人大约有二十出头,穿盔甲的侍卫军占多数,想来便是这些人要护送殿下回京。

  为首之人面白无须,眸光含笑,看着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修长的手指拉直缰绳,马儿便温顺的停下前进的脚步,后面的人见如此也都齐齐停了下来。为首之人便是此次的手持口谕之人黄忠,道明此次行程:“杂家奉旨接殿下回京,不日便启程。”复又问道:“请问殿下在何处?杂家问殿下安。”

  那宫人笑容不变,丝毫没有因为他们是京都来的而惊慌,慢慢道:“奴婢立马禀告殿下,望公公海涵。”看着疲惫的众人,告知殿下的规矩:“殿下喜静,请诸位下马歇息莫要喧哗,衣着鲜亮者莫要随意靠近殿下。殿下吩咐奴婢先待诸位大人歇息,已在沁苑里备下茶水席面,各位请。”

  这般温和周全的安排让人挑毛病也难,黄忠朝着京都的方向抱拳道:“多谢殿下赐下,我等奉皇令而来,不可耽搁。”

  宫娥也不多话,伸手便做请的姿势,众人下马随宫娥步行,宫道两侧树木丛生曲径幽深,荫林遮挡不见翘檐。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就看到一道爬满青藤的月亮门,藤叶之间隐隐约约能看到墨色写着诸玉门。过了这道月亮门便觉得安静了很多,两旁郁树连绵不绝,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见着了一处幽静的院子,青砖乌瓦处处透着水乡古镇的气韵,门上挂着一块古朴的匾额,上书诸玉苑,门口也不见宫娥黄门静候站立,好似这里只是一个寻常的院子。领他们到此处的宫娥示意停在此处等候,她进去回禀殿下。

  时间不长那宫娥就出来了,笑容可掬的向黄忠说道:“殿下请公公进去说话。”又向那些侍卫军说道:“殿下体恤诸位大人的心意,舟车劳顿路途遥远,先请各位大人喝茶用饭。”

  众人齐谢恩,黄忠随着青衣宫娥进入苑内,转过青石浮雕山水画影壁便豁然开朗,一泓湖水扑面而来,碧绿荷叶连连,白色荷花接天连日开满湖面,湖面中央架起了一道曲折蜿蜒的竹木小桥,颇有一种隐世禅林的意境。

  走到桥头处,便见一高台八角亭,台阶下立着一墨色劲装男子,身侧佩剑。脸上带着一副素银面具,想来生的凶恶,恐殿下不喜才戴着面具守卫殿下。又想到这人有可能是沅侍卫,

  路过时便点头示意。

  这沅侍卫原先是嵘世子的侍卫,韫修公主离宫时年纪小,嵘世子便赠给了殿下。

  青衣宫娥躬身说道:“殿下,黄内侍来了。”

  黄忠无心管别的事情了,立马跪拜磕头,道:

  “奴才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上边传来一飘渺的女声:“起来罢,给黄内侍看茶。”

  “谢殿下。”黄忠道谢,心里纳闷,殿下立马就能回宫了,怎么也不见欣喜,似乎一切都漫上了一层忧郁的纱,他便依言上台阶到亭子里去。

  亭内设黑漆西番莲纹琴几,一少女坐于琴几后,想来便是公主殿下了,她着一袭水墨白软烟罗齐胸襦裙,外罩一件浅白透影纱衣,乌黑的发丝梳成一个麻花辫垂在身前,用石青色绣白玉兰花绸缎条绑着。没有京城公主们的雍容华贵、目下无尘,这位公主生的眉目如画、肤若凝脂,一身的冰肌玉骨,如出水芙蓉、月里嫦娥,真真的是仙姿玉貌、靡颜腻理,只可惜气色羸弱,连带着精神气不足。

  见着韫修公主之后黄忠太监再次躬身问安:“殿下大安

  。”

  韫修公主身边的绿衣宫女笑道:“从京都到这里路途遥远,公公日夜兼程,可辛苦了,先吃一杯茶润润喉。殿下性子静,万望公公不要计较奴婢话多,还望公公不往心里去。”

  这又是一个心似琉璃透亮的人,看来在殿下面前很得脸,黄忠笑着端着青釉描竹叶白瓷茶盏,谦卑道:“这原本就是奴的不是,殿下金枝玉叶、金尊玉贵,姑娘如此折损了奴。”

  直到黄内侍吃完了一盏茶,韫修公主这才开始聊表心意,便问道:“父皇、皇祖母可安好?”

  说起宫里的事,黄忠打起精神仔细说道:“陛下、太后娘娘安好,

  甚是想念殿下,陛下为了殿下的病情日夜忧心,想着殿下如今快到及笄之年了,病情有所好转,想接殿下去宫廷里举办及笄礼。老娘娘亦是夜夜思念殿下,日日盼着殿下回去,承欢膝下,一享天伦之乐。从骊山别宫到京都路途遥远,殿下早日启程归去,便可早日安慰陛下老娘娘的骨肉分离之痛。”

  韫修公主点点头,面上显而易见的是倦色,说话的声音也低了几分,缓缓说道:“先让宫人们整理箱笼细软,如此便劳烦公公了。”这会儿瞧着亦是疲乏体力不支了。

  青簪向黄忠福一礼,歉意道:“殿下自小就身子骨弱,日夜思念陛下、老娘娘,心神郁豫,今日已到喝安神汤的时间了,奴婢无状,公公不要介意。”尔后温声安排道:“磐石,快安排公公歇息。”

  陛下的旨意已传达到位,黄忠见如此立马起身告退:“奴告退。殿下保重玉体。”心想这位殿下是真的喜欢清净,可怜南枯皇后早早升仙。青衣宫娥领着他出了诸玉苑,一路向山下走去,离着诸玉苑最远的地方渺风苑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