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月二十

　　青山城外

　　萧萧万里的青山在眼前，陌长羽轻轻地眯着狭长的黛青色双眸，冷冷地看着青山。

　　他又走错了么？

　　该死，穆鲁不是该是往那边走么？怎么又一次走失了自己。

　　陌长羽仰着头，远处阴沉的云慢慢地盖了过来，要下雨了？

　　他的青衫在木月的风中飞扬起来，夹着黛丝的发缱绻着，陌长羽仰着头，狭长的眼中透着无奈。

　　十年前

　　淅沥沥的雨缠绵地下着，连绵了整整半月有余。

　　他从不知道，还会有这么长的雨期。

　　山庙的一半已然塌陷，不知是由着这雨还是由着年久失修。庙里红色的经幡被雨水浸透，常年的灰渍沉积在上，污了一大片。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水，踩上去扑扑作响。庙宇中央的神像早已没了脑袋，只留得残破的身子俯视众生。

　　神佛尚且不能自保，何乎人？

　　陌长羽记得刚下雨的那日他便躲了进来，那时还没有积了如此多的水，墙角的干草虽然透着霉味至少不会躺下时浸出水来，飘摇的经幡虽破旧，却不会洋洋地洒下污水。他怀里揣着的馍饼早已在几日前吃干净了，连同庙里供奉的生了灰的贡品馍子也从鼠蚁那里抢了来，吃了干净。

　　他黛青色的双眸有些微微地凹陷，头发蓬乱着，一身不能蔽体的衣服早已遮不住他的身躯。陌长羽靠着斑驳而腐朽的墙，任双脚在水里泡的发白，他一只脚轻轻地在水里荡着荡着，划着一个又一个的圈，耳朵里听着庙宇外的声音。

　　半个月了。

　　他的脚一直在水中荡着，一圈又一圈，那时，陌长羽心里想的念的都是一个人，念了整整半月，在这般窸窸窣窣的雨声里，他的心变得空荡而寂寞起来。

　　知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他从醒悟的那一刻，便变得寂寞起来。

　　陌长羽很饿，他低着头，蓬乱的发遮着他被泥水遮住的容颜。

　　庙外还是依旧的淅沥雨声，打在沿街的房屋泥瓦上，有着清脆的声音，叠荡在一起，嘈杂而纷繁。

　　直到，青石板的街道上传来隐隐的声音。

　　沉沉的脚步声混进窸窣的雨声里，几不可闻。

　　雨中是穿了白袍的男子，漫步往破庙行去，他步子沉稳，放佛踏了延绵千山而来，瞬间便行至了庙前。

　　陌长羽抬头时，便瞧见了那白袍的男子。他脸上是萧索的笑意，而白袍却并未湿了分毫。他看着庙角的陌长羽，一瞬间，忽的展出笑颜来。

　　陌长羽黛青色的眼睛只轻轻的看着他，不说话，脚上还在划着圈。

　　“你跟我走么？”

　　“去哪？”

　　“去墨雪山。”

　　陌长羽始终是那么轻轻地看着他，他黛青色的眼睛里满是苍茫。

　　“去那儿就不会有人找到我了么？”

　　“谁也找不到你。”

　　陌长羽听得这话，眼中忽然闪出了光彩，稍纵即逝，他仰着头看着白袍男子，轻轻道，“我去。”

　　“你叫什么？”

　　“陌长羽。”

　　“好，今日起你便是我墨雪门下，我便是你师父，我们走罢。”男子伸出手，抱起陌长羽湿透而发白的身体，“我叫临渊。”

　　“我饿了。”

　　男子扯下腰侧的酒葫芦，用嘴咬下塞子，递给陌长羽。

　　“喝过么？”

　　陌长羽摇了摇头。

　　那男子笑了，他硬挺的鼻下是轻抿的薄唇，他轻轻道，“男子不喝酒怎么好，何况你这么寂寞，等了这么久。”

　　陌长羽结果酒壶，灌了下去，烈酒灌进他的喉中，辣的陌长羽没了气息，口腔之中充斥着烈酒的味道。一时间呛得他脸红耳燥，他使劲咳了两下，终于顺下了呼吸。

　　那年，陌长羽十七，瘦弱而苍白得宛如一只小猫。

　　陌长羽飘远的眼神忽的收回的眼腔里，为着方才不经意听到的那句话。

　　临香苑新来的绝色姑娘被一个黑衣少年打成了重伤。

　　他狭长的眼睛睁了睁，跃起空中，轻轻地从楼阁上跳下，落在街道上。他一把抓起说出话的男子，低着声音道，“你说的是真的？那个刚进临香苑叫陌紫苏的姑娘被打成重伤？”

　　那人被他吓得脚软，颤抖道，“是是是临香苑的姑姑姑娘传出来的消息，说是当当场就吐血了。”

　　陌长羽松开手，往跃起身，往都城方向飞奔而去。

　　这不是红葉的性子，究竟所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