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秋风瑟瑟寒色深

  秋色碧天,寒烟瑟瑟。

  湛碧的高天、金黄的大地一直向远方伸展,连接着天地尽头的淼淼秋江。江波之上,笼罩着一层翠色的寒烟。高天厚地之间的浓郁的秋色和绵邈秋波:秋色与秋波相连于天边,而依偎着秋波的则是空翠而略带寒意的秋烟。烟霭本呈白色,但由于上连碧天,下接绿波,远望即与碧天同色而莫辨。

  山间一辆马车正在缓缓驰行,马车不是很华丽,但是山间的草木大都凋零,只是一些上了年岁的参天古树,上面密能遮风,下面却是空旷得很,所以无需细看,便能看到。

  马车外面虽很朴素,车厢里面倒是奢华得很,赤金细软靠座,羊脂玉桌上安放着金樽玉箸、玉盘珍馐,可是却还未被动过分毫。桌几左边做的是一位二十上下的男子,丰神俊朗,飘逸卓群,星辰一般的眉眼里盛着盈盈笑意,手随意地支在桌子上,宽大的袖摆便似流水一般从两边轻盈泻下,滑在桌畔。对面的女子,看模样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已是国色天香的绝代佳人,肤比凝脂,莹光浅浅,眉如水烟淡淡扫,目似桃花朵朵开,菱唇微抿,尖颔轻抬,眼睛没有看着对座的男子,只是一只手挑起窗帘,安静地看着窗外的秀色,神色闲淡。车厢里面似乎也因为这阵阵不断的秋风,而显得不那么压抑。可是一直静默着,似乎还是叫人不那么舒服。

  心里面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她究竟是在想什么,很害怕她就这么一直沉默着,不看自己,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窗外,实在是等不了她先开口了,就端起手边的金樽,抬手敬道:“叶儿虽不出远门,现在也不必急着赏景,不若放下帘子,陪本王喝几杯小酒。”

  明明不是那么想喝酒,却还是意外乖巧地放下帘子,端坐着看着他:“好。”

  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好笑,看来是白白担心了一番,可是这一点点的变化,还是落入琅珧眼中,在她看来,他还是和当年一样儒雅温文,只是经历了太多事情以后,变得喜欢掩饰内心所感所想,表面的轻浮,却丝毫掩饰不了他本身自有的高贵气质,像兰花一般清新淡雅,缕缕清香是摄人心魄的媚术,叫人忍不住沉沦、颠覆。也许,这八年来,他并不比自己少一丝一毫的痛苦,那一晚如水的夜色,叫人至今忆起仍忍不住丝丝心寒,若不是他和公孙季,自己怎么有家不能回,有苦不能诉?可是,他也是被人利用而已,如果他没有把自己变得强大,他也许在前几日就已变作公孙季刀下的亡魂,哪能在这里悠闲地与她对饮?念及此,桃花美目里缓缓流过一道浅浅的波澜,自己爱的人,自己真的不能原谅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左手捂着胸口,低低低喘息起来。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声音里有几分怒意,可更多的是心疼。

  急忙跑过来,轻轻拍打着、安抚着,饱满的指腹滑过后背,一下一下,刚刚觉得有几分舒适,转过头刚想道声谢,却感受到男子温热的气息,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迷人麝香,脸不禁红了一片:“谢谢,我没事了。”

  “嗯”,看见她脸上的红晕,知道自己是太鲁莽了,自己和她早已不是小孩子了,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做,实在是于理不合,“那个,我不是有意冒犯,只是、只是......”

  垂下眼帘,轻轻点了点头:“琅珧明白,殷王不必挂心,父王既然肯让我一道去殷国,自然是信得过殷王的人品,琅珧相信父王的眼光。”

  战骁知道她这是在为自己解围,于是也不再多说,尽量使自己看上去更加自然,浅浅道:“此次你是以使者身份前往殷国,回宫后,我便安排你宿在锦妍宫,可好?”

  殷国本是她栗国,那宫中自然是熟悉得很,从来不曾听闻有这么一个宫的,讶异地看向他,眼里满是疑惑之色:“锦妍宫?”

  “是的,三年前,我迁都临城,等过了这山,便进入临城境内。锦妍宫是我三年前为一个故人而建,从那以后一直空着,因为我想等那个故人回来时,能有一处安生之地,如今回来了,却不能久住,也是一桩憾事。”

  红晕初消又展舒霞,潋滟的美目里微澜浅浅,这个故人,说的不正是自己,没有抬眼,状似无意地扶袖端杯:“这个故人怕是这一生只会在此落住一回了吧,事情了了,便不必再来这锦妍宫了吧。”

  “也许天意如此,可是那故人何时累了,可以随时回来。”说完也端起酒杯,一口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