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四十) 生命延续

  时近‘秋分’,再过十来天‘霜降’即将来临。给人温暖的红日已渐渐远去,阳光不仅无力而且被厚厚的秋云覆盖,密密的细雨飘洒在万物上。在这渐湿渐冷的大地上,因社会的动蕩,人心的相悖,使人倍覚寒意。倒是那些怀揣一颗红心,四处串连的红卫兵滿怀革命豪情,不惧寒意,热火朝天地在大地上橫扫一切‘牛鬼蛇神’。

  新婚不久的许华、陆娴婷双双来到了汉水河的大堤上,开始了久未进行的晨练。凝望着碧波江水,许华突发诗兴,脱口来了一首即情即景诗:“十五明月被云淹,淅沥细雨蒙人眼;目穷汉水滿漪涟,何日东去送清泉?”

  陆娴婷深蕴许华的诗意,也和了一首:“巴山秋雨水天连,寒风寒雨一时间;滾滾江水终归海,十五月亮十六圆。”

  心有灵犀一点通,四目相望,心心相印。在阴霾的天空中,他们心的和情就似迟迟不南去、比翼双双飞的秋燕。

  轰轰烈烈的红卫兵运动未能冲击这全市不足二百人的小小气象部门。已是迷芒市气象系统‘掌门人’的许华,牢记王浩书记‘在原则问题上要严防死守’的谆谆告诫,也牢记邱杰老局长“气象是造福人类的一门科学”的临终教悔。团结党组一班人和全体职工,坚持党的气象工作方针、路线和政策;扎扎实实做好气象业务和科技创新;推进为农业服务和为经济建设服务;深入基层、深入农村,访贫问苦、实行‘三同’。对于少数受‘串连’、‘造反’思潮影响,‘三否一定’(否定气象工作方针、否定科学、否定天气图,定走‘中国式天气預报’之路)的人,他晓之以理、耐心开导,并以业务和服务上的成功案例,剖析执行党的方针路线和政策的严肃性和重要性。而对于极少数頑固者,发动群众坚决斗争。因此,在迷芒市红卫兵总部的眼中,这小小的气象局已成为‘水泼不进,针插不入’的铁板一块。许华也就成为这些人的‘眼中剌’、‘肉中钉’,被列入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黑名单。

  一阵江风吹来,隐隐约约传来了‘许华……许华’的喊叫声。习一丁呼呼喘喘地踏着矫健的步伐跑了过来,急促地说:“欧阳带了一班人,又去了你局,还有那个草县站的邹一望。扬言‘今天非砸了那个摩尔斯’。你们赶紧回去,我带人随后赶到。”

  回到局里,只见报务室门前围着众多红卫兵,有几个手中还持着铁棍。卜民定、秦学文、魏小玲等人紧堵在门口,与为首的欧阳、邹一望正在争吵。几个红卫兵架开了卜民定,冲了进去高举铁棒正欲砸下,姜平不顾个人安危,扑倒在‘摩尔斯’收发报机上。魏小玲也用瘦小的身子护着另一台‘摩尔斯’。

  “住手!”冲进来的许华一声怒吼,双手紧紧捉住了那只罪恶的手,但下砸的铁棍已触碰到姜平的后脑勺,顿时血流如注,染红了姜平的衣領和桌上的图纸。

  许华一拳击退了打人者,掏出手绢紧捂住姜平的脑勺,秦学文从衬衣上撕下一溜长布,扎紧了已被浸红了的手帕。司机小于和卜民定搀扶着姜平向吉普车走去。

  那个伤人的红卫兵见事不妙,正欲开溜,被闻讯赶到的陈坚逮个正着,一只无情的手铐铐住了他的右手腕。陈坚反手一把又抓住了邹一望,把手铐的另一只套到了邹的手腕上。

  邹一望挣扎着、诡辩着:“不是我伤的人!”

  “你是幕后策划者!”

  “我……”在众人憤怒的眼神下,邹一望不得不垂下了僵硬的头。

  欧阳自覚理亏,怔怔地眼望着手下两名干将被带走了,但他并不心甘,指着一台‘摩尔斯’说:“我十分怀疑,你们是否有人用这种收发报机里通外国,干着国民党特务的勾当!”

  员工们被欧阳这种无知无理直气得啼笑皆非。魏小玲指着他的塌鼻说:“愚蠢!亏你还是个大学生。”

  欧阳还想狡辩,门外一名刚奔进来的总部红卫兵,急促地喊着:“欧阳!不好了,江城又拉起了一个‘三字兵’总部,夺了我们的領导权。总部命令各支部外出串连的同学速回大本营。”

  这消息犹似劈雷,直击欧阳的神经,骂了一句:“真他妈的后院起火,窝里斗!”唿哨一声:“江城的小将们!回江城大本营,把权夺回来!”

  习一丁带着一班小将们也匆匆赶来了。深为眼前发生的流血事件而遗憾,向着许华说:“我们在等总部的一个重要通知,来晚了。”

  “什么通知?”

  “返校通知。在校党委统一領导下返校闹革命的通知。”

  “好!这个决定非常英明。我有一句话奉劝小将们。毛主席说‘你们就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当前社会动荡,鱼龙混杂,小将们要提高无产阶级革命警覚性。新中国来之不易,你们要好自为之。”

  待红卫兵离去后,许华召集起全局职工,开了一个临时会议,安排好內外工作,就带着钱主任、魏小玲直奔市医院。

  姜平的伤势并无大碍,头皮被划开了一道6公分的口子,未伤及头颅,缝了十几针,经包扎后已送回局里了。许华虽未见到姜平,但已放下了一顆悬着的心。就对钱主任说了声:“我想去白小燕家看看。你们先回去吧。”

  许华又来到了207国道傍的这家小农资店。

  白清耷拉着脑袋,苦眉愁脸。诉着苦说:“燕儿快要生孩子了,可老家的风俗,嫁出去的女儿是不准在娘家生小孩的。何况白小燕怀的是个‘野种’!”说到‘野种’两字,白清的老脸已气的通红:“可在这小店里也不行啊……唉……真愁煞人了。”

  “預产期是什么时候?”

  “下个月末。”

  许华思索了一会说:“白叔,这样吧。我母亲还在局里,有一间单房,叫小燕和我母亲一起住。她们也是母女俩,小燕有了老人照应,也解了母亲的寂寞。有个紧要情况,娴婷和局里的女同志都会帮忙的。”

  “好是好,就是太烦劳你和家人了。”

  “就这么定了。过几天我和陆娴婷来接她。”

  回到局里,没有了红卫兵的吵闹,整个大院分外宁静,倒让许华感到有点‘冷清’。甚至还想念着在大院內共同渡过将近个把月的红卫兵小将们,忌人忧天地祝福他(她)们在人生漫长的道路上一路走好。

  天空厚厚的云层渐渐消融,红日从云隙中终于露出了含笑的‘脸’,虽有些南偏和西斜,在深秋初冬的天气里仍给人温暖。院內小树林中鸟儿也活跃了起来,一只布谷鸟又在林中‘哥哥--红灯、哥哥--红灯’快活地呜叫。从报房中传出的‘摩尔斯’嘀嘀哒哒声更让人爽心悦耳,不间停地询问天气的电话铃声和预报员柔柔的答复声,显示着这里的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许华沿着每一间办公室巡视了一遍,看着一个个伏案专注工作的员工,还有那位捨命保收发报机、头上还缠绕着纱布的预报员姜平,心中陡然升腾起一股豪气:气象人就是那么地挚着,那么地爱憎分明。在与天、与地、与人的争斗中,胜出者必是气象人!

  许华轻轻地喊出了陆娴婷,告诉她关于把白小燕接来照料的事。陆娴婷一听真是高兴之极:“走!告诉妈去,叫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又突发奇想:“孩子出生后一定要姓许……哎!把小燕妹嫁给三哥吧。一来孩子多少有个名份,二来么孩子可以名正言顺地姓许……”还没等她说完,许华抢过话头:“不行不行,他俩岁数相差太大。”

  “差不到十岁,有何不可?我去跟妈说。”

  许母这一响心情特别地焦虑不安,一来怕华儿被红卫兵闹腾的伤病复发,二来担心老家海城的荣儿无人照应,现在也不知咋样了?还有那个干女儿,可怜的白小燕生了没?正忧郁着,许华和陆娴婷走进了屋。

  陆娴婷知道婆母特别喜欢她,拉着母亲的手先开了口:“妈,有件事想和妳商量……”于是详详细细地说清了想接白小燕过来生孩子的事。又悄悄地说了‘撮合’白小燕和三哥联姻的想法。

  许母本来就喜欢白小燕,听了小儿媳一番话,倒十分欣喜,滿口应允。但仔细一想又有些犹豫了:“不知小燕是否看得上荣儿?她家里会同意吗?还有这一家人住在单位里,小燕又要生小囡……影响不好。要是……能回海城老家就好了。不知小燕的預产期……”

  “下月末。”

  许母当即决定:“待白小燕来了,就带她一起回海城。发个电报叫荣儿尽快过来,让他们俩见见面。”

  一周后,许荣来到了母亲身边。看到母亲身体十分硬朗,新弟媳对母亲十分孝顺,心中甚覚宽慰。当他发现弟媳定定地注视着自已,反倒羞涩了起来。

  许荣比许华年长五岁,长偏方脸,白晢面宠,鼻挺嘴小。时时莫名的腼腆微笑,显得十分秀气,若不是残疾了左眼,可算是一个很帅的男子。

  性格开朗的陆娴婷,嗲声嗲气地依偎在母亲怀里,喜笑着说:“三哥好年轻,看上去比许华还小……”又轻声对母亲说:“要是……要是真把妈的干女儿许配给三哥……那才好呢。”

  “妳这个坏囡,没大没小,还不赶紧喊声三哥!”许母括了一下宝贝小儿媳的蒜鼻,向许荣问起老家的情况。许荣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了母亲:“是父亲从海外寄来的,还寄来了一些生活费。”

  听了母亲和三哥的对话,陆娴婷有点纳闷,因为许华从未向她提起过父亲有信、款之事。但她也十分理解许华。海外、台湾关系是一大禁忌。

  从母亲那里,许荣知道了这次要他来迷芒市的用意,听了白小燕的事,他也真想见见这个令人同情的姑娘。

  下午,许华、陆娴婷和许荣一起来到了白清的小农资店。正好白小燕已接来芒城,看着白小燕挺着大肚,身着旧学生装,面色虽有些萎黄,仍不失往日的姿艳。陆娴婷紧紧地搂了她,姊妹俩抱头痛哭了一场。白清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许华扶着白清进了里屋,向白清说明了一切。又介召了三哥许荣的一些情况:“……三哥是医生,现在是海城南江造船厂医务室主任兼党支部书记。年龄虽然比小燕大了九岁,但长得年青,身体也很好……就只可惜了一只眼睛。”

  这突如其来的‘媒说’,使白清一时还转不过弯来。他沉思良久,是允还是不允?许荣他已见了,小伙儿除单眼外,一表人才。许华和许母的为人他也十分清楚。女儿现在这种状况,真是别无选择。况且说媒之人是对白家有恩的许华。

  白清是允非允地说了一句:“是不是听听我那不争气女儿的意见?”

  一出里屋,就见许荣正在为白小燕隔衣叩诊,两人坐在小桌旁,白小燕解开外衣,凸着高耸的胸脯,两眼紧盯着这陌生的医生,似审视又似提防。许荣戴着墨镜,专专注注叩击着按在白小燕內衣上的手指。

  陆娴婷侧着脸抿着嘴,笑在心里。

  见白清和幺弟出来了,许荣习惯地替病人扣好外衣,文质彬彬地说:“从脉象和胸音分析,大人和孩子都很健康,就是大人须加强营养。”

  白小燕见了父亲和许华,羞涩得红了脸,噘起小嘴:“本来就是好好的。娴婷姐非要叫他检查。”说的白清、许华和陆娴婷都笑了起来。许荣想起了母亲的话,也宭迫的好不自在。

  许华附耳白清说:“先不捅破。只要白叔你同意小燕去海城,他俩的事慢慢说。”

  “何时动身?”

  “最迟后天。”许华看了看白小燕说:“妳也准备准备,后天一早我们过来接妳。”

  许家人走后。白清有意无意地问女儿:“燕儿,妳对那个许荣医生的印象如何?”白小燕面涩涩地说:“爸,问这干吗?人很老实……就是……心好细呵,像个女人。”说的自已也笑了起来。这是多少日子以来白小燕的第一次笑。

  在回去的路上,许华问许荣:“哥,人也见到了,有何想法?”

  “这么好的姑娘,遭此不辛,使人同情。”

  “只是同情,没有爱怜?……怜香惜玉!”

  “你这个小弟,涮起哥来了。”

  第二天,许华向陈俊请好了假,又向卜民定交待了局里的一些工作,就赶往芒城买好了车票,折身转到小农资店,想问问白小燕准备得如何?

  白清一见许华,就十分欣喜地告诉他:“昨天下午接到北演朱大海老师的信,还附了一份海城靑艺学院的入学通知书。通知白小燕插班大二声乐系学习。真……真不知道如何感谢你们。”

  “太好了!”许华兴奋地向正在整理衣物的白小燕走去,大大咧咧地拉起她的手:“过去了,都过去了,开始新的生活吧。请允许我喊妳一声--小燕妹妹!”

  白小燕百感交集、感慨万分。她怔怔地望着许华,千言万语化作了一腔心酸的泪水。

  ……列车在黑夜长空中向东奔驰,阵阵西行的逆风,力阻着滾滾向前的车轮,无奈这时代的车轮就似‘西风带’(南、北半球的纬度35°~65°之间的区域,该区域的空气运动始终由西向东)的大气环流--永远向东。这一时的西行‘逆流’无力改变‘天意’,也无法改变人们‘东’归的心。

  白小燕睁大着双眼,静静地躺在狭窄的下铺上,思绪万千,浮想联翩:

  “此去海城犹如‘告别过去,开始未来’,是悲哀人生的一大转折。能走进‘青艺’继续学业,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向往,为此願放棄一切,包括肚中的孩子。

  “许家人是完全可以信赖的,尤其是许母视自己为亲闺女,娴婷姐也把自已当作亲妹妹,许荣么虽不善言语,但从腼腆和憨笑中显露着正直和善良,还常以医生的职业习惯无微不至地关怀自己。

  “就是那个许华……唉,如何面对?尤其是孩子出生后……”

  想到孩子,白小燕下意识地模了模凸显的肚子。悲伤中略含喜悦,她又静静地思索起来:

  “是男?是女?孩子是无辜的,有‘辜’之人已受到了惩罰……”

  思绪正要进人那可悲的一幕,突然睡在中铺上的陆娴婷‘哇哇’地呕吐了起来。呕吐声惊动了许母和许华。许母急忙起身问:“婷儿,那儿不舒服?”

  许荣从上铺下来,替弟媳号了号脉,笑喜喜地对母亲说:“妈,您要抱孫了!”

  许华一轱辘跳下地,险些撞倒了许荣。抚模一下娴婷有些湿润的眼睛,对着她的耳根轻声嘻笑说:“盼了二十多年,终于盼来了!”

  ……东归的列车汽笛长呜,喷吐而出的洁白蒸汽冉冉腾升,在一片五色彩灯照耀下,化作一道彩虹。海城--东方明珠城的车站上冷冷清清,只有四处粘贴着的‘打倒’、‘揪出’、‘夺权’各色标语似高傲、冷漠的‘岗哨’。下车的人们心中忐忑不安,这暂缓的冷清,预示着将绎演更大的‘革命’风暴。

  许华看了看这花花绿绿的标语,深沉沉地朗读起明人杨慎的《西江月》:

  “滾滾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

  一年多后盛夏的一天,‘二伏’的骄阳火辣辣的。陆娴婷顶着烈日来到了设在草县农科所附近的‘五七’干校。

  ‘干校’顾名思义,既可谓是干部的学校,也可谓是干活的学校。它是‘革命’风暴进入‘斗、批、改’初期阶段的产物。但这个‘产物’在迷芒市却又走了样,成为保护一批优秀干部的防空洞,也是市委培养、储备人才的一个基地。

  这里云雾缭绕、山青水秀;桔树滿坡、漁舟悠悠。陆娴婷停立在一个小坡上,远视耸立的舟山大坝、碧玉汉江,来了诗兴,出口成章:“高坝拦折断楚江,汉水至此疑旋返;两岸青山矮半节,漁舟一片不见帆。”

  已兼任干校副校长的许华,刚向校员们讲完他最近的科硏成果--《迷芒市的热量资源与耕作制度》走出教室,就见陆娴婷站在江边,高声喊道:“娴婷!妳怎么来了?”边喊边向江边走去。

  陆娴婷久未见到日夜思念的丈夫,看着他消瘦的脸和滿头长发,心痛地说:“这几个月来,又苦了你。好好的革委会主任不当,要来这世外桃园!”

  许华笑笑,来了一首打油诗:“干校不覚时光逝,身身心心两件事,读马列、炼意志,甘为牛犊……一辈子。”

  “好好,你就在这儿呆一辈子吧!我来告诉你,妈来信了,说三哥与白小燕要成亲了,定在下个月初,叫我们回去。还去信邀请了我的父母。我们的海儿也要过‘百日’庆,我好想他。”

  “对了,白小燕的潮儿也要过周岁庆了……”

  “你就想着白小燕,现在你要叫她一声--嫂子!嘿嘿。”

  第二天,许华一早就辞别了‘五七’干校的战友,和陆娴婷一起,匆匆踏上了开往海城的列车。

  一路思念。一路欢笑,到达海城已是第三天上午。

  万里无云,红日当空,洒下了一片阳光。阵阵海风,轻拂人面,扫去了闷热和煩燥。

  陆娴婷扯拽着许华,擦挤过争先恐后的人群,急匆匆地走向出站口。远远望见亲人们正翘首企足,双目焦急地在人群中搜寻。陆清撑傘护着怀抱海儿的王芬;许荣肩扛潮儿,右手紧搂着白小燕。

  许华、陆娴婷挤拥到门口喊了一声:“爸、妈!”。

  陆娴婷急不可奈地伸展双手从母亲怀中抱过海儿,在红朴朴、胖乎乎的小脸蛋儿上一阵猛亲。

  许华走向许荣说了声:“双喜临门,可庆可贺!”抱起潮儿,折身来到正用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瞪着他的小海儿面前,把小家伙搂了过来,欣喜之余,高声吟起了一首诗:

  “‘海’、‘潮’知时节,落地正当时。

  生命要繁衍……”

  吟了前三句,许华重重地吻了一下海儿和潮儿,续了最后一句:

  “此吻最相思。”

  陆清哈哈一阵大笑:“你篡改了古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