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物非事非人亦非

  只知道飞奔、飞奔,好像这样能让自己舒服一点。乔清宛一顾的驾马飞奔,全然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成了焦点。

  “哎,那里有个人穿着嫁衣!”“哇……那件嫁衣好漂亮。将来我成亲时要能穿上就好了。”“奇怪,她为什么还驾着马啊?”“不过她长的真好看……”议论纷纷。

  她苦笑一声,一袭墨嫁衣配上一匹白骏是奇怪了些。要是成为一路的焦点,他把她带回来岂不是很容易了。赶紧勒了马,翻身下马,走到了一家绸缎庄。

  伙计甩着手中的汗巾走过来招呼:“夫人,您要买什么样式的衣服啊?”夫人,估计是看到她这一袭嫁衣了。又有谁知道自己是逃婚而来的呢?她笑笑:“你推荐什么衣服?”

  看她落落大方的样子和清丽的脸,伙计一怔,倒不像是吝啬银两的人,该不会是来了个大户吧!随即眉开眼笑:“这件雪色单衣配春色长衫是刚来的货,您生得美,配上这个再好不过。”心里暗想,要是这件贵衣服卖了出去,自己就有钱迎娶小英了。

  她接过:“那我先试一下。”手中柔软丝滑,倒是不错的料子。她不由得想起和赵云婚前挑衣服料子的时光,心中又是一痛。伙计点点头:“那您去内间吧。”

  内间里梳妆台、清水娟巾一应俱全,她坐到铜镜前,除去发髻上乱七八糟的发钗步摇,放到一旁。这些东西以后可都是吃的用的,一定要保留好。现在她又从准将军夫人衣食无忧的生活回归了村野民女,不为生计做打算是不可能了。

  用娟巾放在水里,洗了洗,拧干水分,仔细擦拭去脸上已经被含水冲的七零八落的脂粉。她再也不会哭了,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伤到她了。

  把凌乱的发髻用木梳理好,改了一个扭髻,将最简单朴素的发簪插入发中。再换了衣服,应该就和一个平常女子无异了。

  换下外袍,将银两取出,和发钗步摇放在一起。脱到夹衣时,有什么东西“啪”的掉到了地上。她连忙伸手去捡,是一个锦囊。眼眸一寸寸的睁大——这是赵云给她的耳坠!

  自己当时笑说没有穿耳、怕疼……当初自己是多么依恋和相信那个白衣男子啊。她苦涩一笑,赵云啊赵云,这,也是你本来准备给乔纨的东西吧。

  都说物是人非,这里却连物都不是给她的……物非事非人亦非……

  替身,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替身。她决然的从发髻中抽出那根发簪,比在耳上。一点一点,缓缓转入耳里。旋着,针尖往里揉了些,在平常肯定会觉得疼,而她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对一切彻底麻木了。

  这点耳上的疼,算得了什么呢?

  两只耳,都穿完了。移开发簪,簪尖上已经被鲜血浸染,银红相称,妖艳魅惑。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将发簪插回发髻中,把银两和步摇放好,走出门外。

  经过这么一番梳理,门外的伙计有点等不及了。见了清新淡雅的她,彻底呆住:“小姐……”她掏出碎银两给他,什么话也没说,静静走出门外。跃上马背,绿衫白马,倒为这春日添上了一抹新鲜的亮色。

  “我说,这小姐换了衣服后怎么美得……美得像……像……”伙计望着她的背影喃喃道。有个粗布衣服的少女走过来,狠敲他一记:“像什么像!她比我好看,你去娶她呀!”

  伙计惊喜道:“小英,你回来了!”

  当然,这一切乔清宛是不会知道的。

  将耳坠挂在依旧带着鲜血的耳上,微风轻拂,耳坠上的银铃叮当作响。戴着耳坠吧,就当做是提醒她对赵云刻骨铭心的恨。马超那里挡不住太久,现在,他应该已经派兵追来了。

  她一边驾马,一边分析着进展。突然,马前缓缓行来一辆轿子。她赶紧拉住缰绳,那轿子中有一个白白胖胖的纨绔子弟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大街上还有如此的美人儿?美人儿,进去跟大爷我喝杯酒吧。”

  左瞧右看,才确定他口中的“美人儿”是自己。天啊,怎么招惹了这么个人?“如果我不去呢?”她外表镇定。

  白胖的那个人喝道:“大爷我是大将军曹真的儿子曹则,你个小小民女敢违逆我?!”算了,有白请的饭菜不吃白不吃。她就抱着这样的心态默默跟他走了进去,酒楼外面有许多家丁簇拥着一辆马车,排场不小。

  曹则见她看着那辆马车,对她关切道:“美人儿喜欢?改日也给美人儿弄一辆!”她没说话,心里哀叹。他还在那里洋洋得意:看我曹则又收服了一美人儿。

  “哎呀,美人儿,你真是越看越好看。”曹则在那里眯着眼笑。她有点恶心,但还是努力无视他,扫荡着桌上的饭菜。相比曹则的花言“巧”语而言,邻桌那两个青衣儒士的谈话更令她紧张:

  “你知道吗,赵将军新娶的夫人是桂阳郡出了名的美人!据说不肯嫁人,但是一遇到赵将军便死心塌地的跟着了。人称‘桂阳之娇’,还说比得上江东的大美人小乔了。”其中一个人比较轻浮,在那里悄悄议论着。

  另一个人喝了口酒,:“不是在婚宴上潜逃了么?让赵将军好没面子。”“还有这样的消息?!赵将军、赵将军可是我那小妹的梦中公子啊……”那人惊异道。

  她笑了。故事在百姓间便会流传为一千个版本,真正的真相反而是被隐藏在这之下了。

  曹则看见她笑更是痴迷:“美人儿,喂我吃点东西,大爷重重有赏。”她眼眸泛着寒光,心中却有了主意。轻笑着推开他,欲拒还迎:“讨厌……奴家喂您就是了。”

  他自然是大喜,连忙把油汪汪的嘴凑了上去。她坏笑着舀起一勺桂花豆沙,然后假装被吓到似的把滚烫的豆沙尽数扣在他脸上:“呀、有死蚂蚁!老板,您这里是怎么做饭的,怎么还有死蚂蚁啊!”

  “!@#¥%……”曹则手忙脚乱的用侍从递上来的锦帕擦着脸,看出了她的把戏,骂道,“……我曹则就是这么让你欺负的?来人……”

  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轻柔妩媚,但听得出是个男子:“对不起,曹公子,如果我来救这个女子呢?”她和曹则一起回头,齐齐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