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垂鬟小女初逢君(已修)

  淡色的帘子随风起舞。

  女子用纤长的手指从首饰盒中拿出一对耳坠,静静坐在铜镜前。那耳坠很漂亮,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制成,被细细磨成水滴形,下面还缀着银铃和翡翠,雅致好看又透着丝丝清灵。但女子并不戴上,只是端详着,目光飘渺,好像在回忆什么。

  帘子被人掀开,她疲累的放下耳坠,慢慢开口:“我说过了,不会再嫁。”

  来人似乎怔了一怔,定定看着她:“是我。清宛,是我。”那名为宛儿的女子手中的耳坠“啪”一声轻响掉在地上,她难以置信的转过头来,不要有希望、不要,她已经失望太多回了……

  竟然是他,真的是他……自己两年来朝思暮想的俊美脸庞,就是眼前人啊……二人怔怔对望着,中间隔着时间的洪流。她回过神来后,一步上前,扑入他怀中,喜极而泣。

  “我终于找到你了。”一袭白衣的男子淡淡微笑着,不答话,只是将女子紧紧嵌入怀中,“曹丕……放你回来的?”她混乱的点着头,口中喃喃道:“子龙、子龙……”鼻畔熟悉的竹沥气息让她眼泪都掉了下来,子龙啊子龙,我们的爱恋,加起来整整十四年啊。

  有美一人,宛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携臧。

  故事的开头是一个黑夜,大火。

  烈焰在空中肆意的蔓延着,像是一条狂龙在天空中上下乱舞。九岁的乔清宛听着外面邻居的呼声:“娘!”“浩儿,娘在。不要慌,娘带你出去!”“快灭火!走水了……”纷纷乱乱的声音接踵而来,她只是涩然一笑,也不逃。

  自己本来就是孤儿,三岁时爹娘都在战乱中死去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艰难的生活,受尽旁人的奚落,很小很小就懂得这人间冷暖。

  活着,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这么去了,去找爹爹和娘亲,也好。

  靠在榻上,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拿着大刀的彪形大汉,他冲着外面道:“这里有一个孩子。”“行啦老三,赶紧出来,还着火呢。那孩儿别管了。”房外道。土匪趁乱打劫?

  大汉鄙夷的看看她,用大刀刀尖将她的下巴挑起,她蝶翼般的羽睫淡扫而过,那人皱眉道:“头子,虽说这女孩儿才八九岁,可是天生清秀,长大了必是个秀气的女的,怎么这小小村儿里竟有如此美人。要是不要?”房外人静默半晌:“那就带出来吧!”

  乔清宛被那大汉强行带了出来,随意的丢到那土匪头目前:“喏。”那头目检点了一下人手:“算了,带这女的也是累赘,即使是绝色又能如何,更何况仅仅是清秀。干脆杀了吧。”

  一旁的土匪抡起大刀,她心知逃不过去,索性闭上眼睛——“铛”一声轻响,意料中的撕裂皮肉的感觉并没有发生。乔清宛疑惑的睁开眼,救她的是一个面容冷冰冰却俊美非凡的少年。一袭白衣,手持的银色长枪一转。

  “放了她。”那少年冷冷的。

  土匪顿觉好笑,那头目更是哈哈大笑:“小子,你以为你是谁?才几岁的毛头小子就敢来叫板,敢跟旋隆帮作对,不够格!”少年并不看出来什么情绪,手中的长枪冷然一转,已然抵上头目的喉咙。

  众人皆说不出话。那头目一动也不敢动,哆哆嗦嗦的:“大、大侠,手下留情啊……”“放了她。”“没听到大侠的话么?”头目赶紧吩咐道。

  土匪放下手中的大刀,乔清宛咬牙爬起来,躲到那少年身后。那少年四下扫视,收起了长枪。头目一把抓起长刀:“兄弟们,上!剁死这家伙!”

  少年没想到头目会这么不知廉耻,怔了片刻,随即咬牙舞了个枪花,暂且挡住土匪:“你快走!”“我要跟你一起!”乔清宛神使鬼差的叫了出来。少年犹豫片刻:“好,抱紧我。”他一把拥住她,飞身跃起。

  她羞涩的靠在他怀里,鼻畔微微传来他身上青竹的清冽香气,若有若无。第一次在离地面这么远的地方,她却不害怕,脸像火烧的一样,只觉心中是满满的欢喜。

  突然想起了昨天邻居男孩浩儿刚刚学会的诗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她虽然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可是不自觉就想起了这句话,真美的一句诗。

  开口,轻轻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少年低下头看怀中轻声吟诗的女孩,冷冰冰的脸上浮现出了温润如玉的笑意。

  一见钟情。

  转眼间,她已是十八岁的娉婷少女。

  因为人长得清秀,在这小小村子里十分罕见,所以早早就有村民来给自家的孩子提亲。也有一些大户人家、士绅名流过来想收她做妾,她都不允。

  村里就有流言悄然而来。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是天上的仙女下落凡尘,唯恐人间的污浊弄脏了她身上的仙气,所以不嫁”;有说“她是残害了自己亲生父母的妖孽,觉得血腥太过,所以不嫁”;还有……

  对于这些,她总是一笑置之。

  久而久之,她乔清宛的名声是越来越大,竟在桂阳郡里越传越神奇。那些文人墨客都把她的姿色夸的如同是嫦娥下凡,说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说的就是她:“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

  要是自己真长这么美那就好了。

  还有好事者给她封了个“桂阳之娇”的称号,还说什么都比得上人家真正的美人“江东双娇”大乔和小乔了。

  乔清宛想到这儿,不禁笑出了声。大乔小乔天姿国色,怎么是她这单单是清秀的女子所能及的?

  实际上,她不嫁的原因,只有一个。

  她只是在等,等那个九岁时倾心的少年。白衣少年现在应该二十岁了,及冠之礼。他一定会来娶她的,一定!

  可她自己也知道,十八岁,已经不小了。他要是再不来,真的要错过她最好的年华了。

  正恍惚的想着,突然,门被人粗暴的踹开。乔清宛急忙起身:“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来的都是兵士,其中一个领头的长官走过来,冲她咧开嘴笑了笑:“嘿嘿,乔小姐,我们大人请你去一趟。”

  “你们大人是谁?”她一个侧身,防备的看着来人。那军官伸出手一指身旁的兵士:“来人,送这位乔小姐去见大人,”然后转过头来对她说,“你不需要知道。”

  兵士对她打了个手势:“请吧。”她虽然心里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但外面还死撑着,冷静开口:“这样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

  “那就得罪了。”兵士直接拽住她的手臂,往轿子上拉去。“你们不能这样!放开我,放开!你们……你们……”她又怕又气,索性大叫,“你们强抢民女!”长官大笑:“倒真是好玩,制定这条规矩的就是我们大人。”

  她一凛,大人……是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