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小玖，那天，你还没说完呢——到底常亭说澜什么了？”没有了后顾之忧，此后的日子里我便又开始兴致勃勃的八卦起来。

　　一日我缠得小玖不耐烦，他只好撇撇嘴不情不愿的说，“还不是常老大说，君岚仙子是他的随从，小跟班……”

　　“哈哈，这倒有趣得紧——我看天底下也只有常亭敢这么说了。”我不顾形象的笑起来，好久没有如此开心，虽然八卦别人是件损人不一定利己的事情，但是，只要不让当事人听到就好了。

　　“君岚仙子……”小玖恭敬的念澜的“大名”，我猜想她这“茂君岚”三字，一定是随口起的，有心人仔细想一想就能明白其中含义，多暴露她的身份啊。

　　“猫君澜？果真名如其人直白简单！”我不知道此话一出小玖的脸色怎的腾一下就变了，目光直直望向我身后——“嗨，嗨！”我的笑僵在唇边，“陛下也出来赏春啊……”

　　“九重天上本就无有春夏秋冬，何来赏春一说？”澜今日着了明黄的绣龙袍，笑容如同三月阳光，暖人，却不刺眼，一径的温柔美好。

　　小玖也看得呆了，他怎么会想到口口声声叫着的“君岚仙子”便是堂堂猫王呢。

　　“心中暖，便是春，心头热，便为夏，心旷神怡是秋，心凉，是冬——春夏秋冬不一定是眼睛见到的，也许只是心底的感觉呢？”

　　“朕听你说话，竟像见了常亭神神叨叨的模样，甚是有趣。”她只是一句玩笑话，我却心中一凛，莫不是她听到我和小玖的对话了？

　　我尴尬地笑笑，企图转移话题，"陛下这身明黄龙袍耀眼得紧，莫不是想下凡为帝?"凡世帝王的装扮我还是认得出的。

　　"朕着的乃戏袍，再过几日便是天帝寿诞，你这未来儿媳当得未免也太随意，竟不知天帝平素最爱那才子佳人帝王将相的传奇?"澜的目光移向别处，轻声哼着一段曲子，转身离去。

　　烟雨重楼，隐在玉雾之中的楼阁，露出飞檐一角，却不真切。澜的话并无玄机，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这样子，很是不像赋歌真正的王妃。

　　"到处说朕是你的随从很有成就感?"

　　"那你的意思是?"常亭似笑非笑的望了推门而入的澜，妖冶的一挑凤目，"还不愿醒来么，你踏出猫族领地时难道没有料到有今日?"

　　澜漫不经心的挑了张椅子坐下，垂下眉睫把玩手中失而复得的石头，不置一辞。她并非是那种看不清形势的糊涂神仙，当初说过若此次出谷不能寻回镇族之宝并为族中无辜被害的众妖报仇，她便再不回去。

　　如今灵石在手，穹歌食了清目草得了一夜的眼明，也因此损了大半修为，也算自食其果终得了报应，可她还回得去么?

　　千年前她手执天帝手谕登上猫族帝位，自那时争执便愈演愈烈，多少觊觎她帝位的王公贵胄都拿“女子不可为帝”当做万金油，一句话抹灭她所有的功绩。

　　多少次她都想，什么帝位，她不稀罕，从前随性洒脱，而今却要苦苦经营，前有狼后有虎的日子，她一天都不想再过——可她放不下，一走了之，她毕竟是帝王，不是普通人，当年先帝退位时说的话一次次响在耳畔，“生黄金瞳者，为帝。若有违者，天诛地灭。”

　　——她是最适合这个帝位的，因为合族上下只有她有一双霸气逼人的黄金瞳。

　　——她是最不适合这个帝位的，因为她是女子，族中流传已久的预言说：“女子为帝，猫族亡。”

　　若她没有黄金瞳。

　　若她不是女子。

　　一切，又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