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生:木鱼,雨声,催来归(41)

  绫幽和络珈玄肆请了附近寺庙的僧人做一个小小的法事,嫣幻跪在地上,慢慢地烧着纸钱,众人默不作声,只有僧人敲打着木鱼,摇晃着铃,那声音对于生者来说,并不动听,只敲得嫣幻心中发慌。老僧人念叨着经文,慢条斯理,低沉有力,有一种说不透的魔力。

  除了僧人念经的声音,好在那倾盆大雨掩盖了这些枯燥与她的心慌,烛火随着风儿不定的晃动,罗儿也陪同在一边跪坐着。

  络珈玄肆这才发现罗儿的装扮,把绫幽叫到了一边,奇怪地看向罗儿,“这女孩是谁?为何与楚嫣幻一般的打扮,叶若曦不是只有一女吗?”

  绫幽当时正在望着叶若曦的牌位发怔,心下忆到了从前在一起的时刻,猛然间触及回忆,勾起了隐藏在深处道不明的情谊。擦拭了眼角的泪,“这女孩儿以前是这儿女婢叫罗儿,王爷没印象吗?”

  络珈玄肆打量着罗儿,随即回头看向绫幽,“你觉得,本王会留意一个女婢什么长相吗?说真的,除了翠儿,还真不知身边其他的女婢为何样。”

  绫幽可没络珈玄肆这般的心情,只看了看罗儿,“这罗儿跟嫣幻年纪差不多,我看她二人情同姐妹,志趣相投,不由得想起了我和若曦,年龄相仿,两人结拜有个伴是好事。王爷也该替嫣幻高兴才是。”

  络珈玄肆用手摸着下颚,“结拜了?!这,也好。哎?对了,那云儿,可还好教?”

  绫幽本就陷在悲伤里,这下他提起这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扶着头疼的脑袋说,“王爷,这云儿,可真不能跳舞,这眼神儿都没感情,舞得再好,怎能让男人心动,让女人嫉妒?”何况她现在还舞不成样!

  络珈玄肆想起云那副似冰山千年不化的样子,撇了撇嘴,是不是自己对她的期望太大了?除了秦芷一直住在王府中,这可也是件头疼的事儿!

  “那你也尽些力啊!”

  “王爷!这云儿什么来头?要的王爷如此费心?”绫幽就不明白了,会武的人来青幽楼作甚!?

  络珈玄肆嘴不动,声却在绫幽耳边轻声说,“她是我那暗府四手下之一,本王想把她安插在秦相身边,切莫与别人多说,事成了本王会重赏!”

  绫幽不可置信,怪不得冷冰冰的透着杀气,这可糟了!她对她的态度这么恶劣!回头不会恼羞成怒撕了月姬吧?!不成,得晚上过去看看。

  “王爷,你,你这说的哪的话,这会儿月姬教着她呢,兴许,兴许会好很多。”络珈玄肆点点头,挑着眉,“有你在,本王这桩心事也算交给你了,半月之后,本王可要见到成果啊。”

  “是是是,我尽量,尽量。”绫幽尴尬地笑着。

  经文声声入耳,雨儿像要撕裂天空一般,穿透乌云群拥着大地,雨势渐渐变大,一直阴沉着,与这厅内悲凉的气氛应景着,厅内的女婢们进了又出,出了又进。

  雨势持续到了傍晚,嫣幻让罗儿拿来笔墨纸砚,罗儿接着烧纸钱,而嫣幻跪坐在地耐心地写着经文,无间断,滴水未进,旁人如何劝都没用。络珈玄肆也未开口多劝什么,在一旁用过晚膳后端详着手中的经书,时不时看一眼嫣幻。想他堂堂一个王爷,竟陪着这小女孩耐心地度过这一天,嫣幻抬头迎接而来他的视线,她对他露出感激的微笑,而后又低头再写。

  无名带着楚源枫从远处撑伞而来,当源枫看着这个瘦弱的身影穿着一袭白衣,手写经文的认真模样,这个倔强不显露悲伤的女孩,默默地却透露出比这雨夜还要凄凉落寞的哀伤,落入他的眼中,是如此为她心痛,让他怎么不怜爱?他对着络珈玄肆行了礼,而后走去嫣幻身边。

  嫣幻看了一眼来人是楚源枫,对他也回之一笑,楚源枫上了一炷香,走到嫣幻身旁蹲下,千言万语说不出一般,怜惜地看着她,帮她挑过沾在脸颊的发丝,绕道耳后。

  嫣幻只轻轻说了句,“源枫哥哥怎会有空来?”

  楚源枫说明是无名来让他赶来,起码对嫣幻心中会有些安慰,嫣幻有些感激地望着无名,那天她问错了话,他还细心地叫来楚源枫,能看到熟悉的脸庞,自然对她此刻而言是莫大的安慰。

  “今天我不走了,在这陪着幻儿可好?”

  嫣幻一笑,“那自然是好,但是……”嫣幻想到了楚天魁和姚霖伊,“他们……”楚源枫拍拍嫣幻的肩,“没事,来时交代了,只是当时娘的情绪比较激动,爹还是允了我过来。”嫣幻第一次听见楚源枫在她耳边,唤了一声楚天魁“爹”。这样的感觉如此微妙,那个她开不了口喊“爹”的人,如今,是真真正正成为了别人的爹了吧?不应沮丧不是吗,为什么,还是有些酸涩?手儿一抖,一笔滑在了纸上一长条。楚源枫见她的诧异,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而后也找了张椅子坐下,女婢奉茶。

  僧人已做完法事,圆悔走到络珈玄肆面前说了几句话,又走到嫣幻面前,对着她手中抄写的经文,点点头,“小姐,节哀顺变。万事强求不得,生死有命,老衲已颂经超度你娘亡魂,希望她在天之灵,也能看见你这份孝心,而轮回重生。”

  嫣幻仍是跪在地上未起身,对着圆悔磕了一个头,“有劳大师。”

  罗儿看着圆悔,拍了拍嫣幻的手,“姐姐,上次遇见画斋的,姐姐要拜师的老人家,不是说要让圆悔大师照看几日店吗?这不就是……”

  圆悔一顺胡子,“哦?你就是安贫居人要收的弟子?”

  “这,是,大师,您就是圆悔僧人?初次见面还以为会在画斋,没想到。对了,那安贫居人还在画斋吗?”嫣幻略有些窘迫。

  “安贫明日启程云游,可有事转告?王爷拖我来此,我便来了。”

  嫣幻对着绫幽说,“幽姨,可有美酒?我那师父就爱美酒,我答应了他在他云游之前送去,你看?”

  绫幽看了眼络珈玄肆,他只是淡淡地说,“那就从酒窖拿一坛子吧。”

  圆悔僧人告了辞,“小姐心意,定当转告。那老衲,就先告辞了。”

  嫣幻又是一磕头,“有劳。”

  圆悔走后,楚源枫还顺带问了一声,“幻儿拜了画师?”嫣幻点点头,“等师父忙完再去看看。源枫哥哥有什么指教?”

  源枫摇摇头,“你源枫哥哥可不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