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即是举行封后大典的日子,博果尔应太后旨意进宫帮忙。
身边难得没了这个缠人的小鬼,我却不知该到哪里去玩了。
在府里呆了一上午,临近中午的时候,突然想到上次博果尔带我去城门附近吃的一家小菜馆的特色菜十分好吃,反正今天中午鄂硕不在家,对着那个女人冷冰冰的一张脸吃饭也没意思,就带了青荇去下馆子。
谁知到了菜馆刚坐下来点菜,小二就上来对我们说菜馆已被人整个儿包下,请我们移驾他处用餐。哪个有钱人这么奇怪,居然会包这种小店,真是扫我的兴!可是看到店小二弓背哈腰连连道歉的样子,我又实在发不出火来,只好和其他人一样慢吞吞往外走。其实我比其他人更亏了呢,他们好歹点了菜吃上了的,而且最后还不用付钱,可我却连菜汤都没瞧见!唉……
走出小菜馆老远,想着再到哪里去吃饭呢,一摸钱袋,咦?不在?呀,忘在菜馆桌子上了。
钱袋丢了自然要回去取,否则岂不是便宜了那家把我们赶出来的店,更何况那钱袋上还有青荇帮我绣的Hello Kitty,在这个时代可是独一份限量版的,而且万一被别人学去了不太好吧,日本的三丽欧公司是1974年才设计出的这个形象啊……
返回小店我理直气壮说明了来意,店小二却一脸迷茫地说没发现有这么一个绣着奇怪图样的粉色钱袋。好啊,难道想要私吞?我不信,说:“那你让我自己上去找。”
店小二一脸为难,把老板请来,老板却是一脸倨傲,说楼上是贵客,擅自让我上去恐怕会得罪他们。
“嗬,那你们就不怕得罪我?我可是你们这儿的常客!”我听到老板的话更是来气,看不起我吗?最瞧不上这种欺软怕硬趋炎附势的家伙,不过怎么说也是人之本性,不和他计较,我说:“别的我不管,我就要找我的钱袋,你们把钱袋给我就罢了,我也不想上去找麻烦。”
“可是真的没有啊,您一走那两位客人就来了,我真没看见有您说的那样的钱袋。”店小二苦着脸辩解。
“不可能,我明明记得放在桌子上的。”我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青荇,青荇向我做了个肯定的眼神。
“姑娘找的可是这个?”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循声向楼上望去,果然看见一个人手里拎着我的钱袋,那人竟是福九爷。只见他笑盈盈的站在楼梯口看着我,我居然感到脸上一热,低下头,说:“是我的。”
沉默片刻,福九爷轻笑一声,说:“怎么?你不上来取吗?”
我一愣,老实答道:“我以为你会给我送下来。”
这次换福九爷一愣,随即他笑道:“我不下去,你上来。”
上去就上去,怕你啊?我是取回自己的东西。我暗暗给自己提了口气,走上二楼。
到楼上才发现,他身后还站着一个男子,国字脸,很是稳重端庄的样子,我莫名的觉得放松下来,有人好啊,有人在他就不会再对我怎么样了。
我向福九爷一伸手,说:“我上来了,给我吧。”
他拎着我钱袋的手却稍稍往回一缩,说:“我看这图案很是别致,你绣的?”
“不是,是她绣的。”我回身指指站在楼下的青荇。“不过图案是我画的。”想了想又补充道:“粗陋得很,你可千万不要记在心里哦,更不要给你那些姐姐妹妹老婆小妾也依样画上几个,这侵权的。”
“什么?”他一脸迷惑。
“哦,就是说你不要记住它就好了。”我简单直接地解释。
“可是我已经记住,忘不掉了。”他看着我说。
感觉他好似意有所指,我的脸又不由自主红了起来,连忙将这念头压下,说:“给我吧。我得走了。”
“你刚刚也在此吃饭?”他将拿钱袋的手反背回身后,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转移话题。
“嗯。不过还没吃到就被你赶跑了。”我没好气的回答。
“那我补偿你,请你在此吃饭如何?”
如果这话换做别人说,我一定会考虑要不要答应,可是他,不用考虑,坚决不答应。“不用了,我现在又不想在这吃了。”
“那去别处。”他依旧波澜不惊的一副腔调。
“呃,我突然发现我不饿了……”看到他眼中笑意一下子敛去,颇有些失望的样子,我一个失神,出口的话变成:“当然给你个面子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他身边有朋友,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吧?回头看看店老板和店小二惊讶的样子,我突然觉得留下来这个决定其实挺英明的。
福九爷身边那位男子见我答应和福九爷一起吃饭立刻就做出识相的样子要闪人,我连忙一把拉住,扯出一张笑脸道:“我一来你就走多不好嘛。相逢即是有缘,一起吃个饭,交个朋友,呵呵。”
那人看了一眼福九爷,估计是得了示意,乖乖坐下,于是,进餐顺利地在一个古怪氛围中进行。
侧头看看隔着几张桌子的青荇,她是女子,不便和这两人的随从一起吃饭,就给她单拉了一张桌子,我却要坐在两个陌生的男人之间,相比起来她比我还幸福呢。
为打破尴尬气氛,我问那个陌生男子:“还未请教您贵姓?”
他不答,却看向福九爷,福九爷微微一笑,说:“他便是安亲王岳乐。”
王爷?福九爷竟和王爷在一起,而且看上去这王爷好像对他比他对王爷还恭敬些,这福九爷到底什么身份?
“王爷阿。失敬失敬,小女子给王爷请安了。”怎么说王爷都比我大,我得表示一下。
“嗬,我现在也没看出你的敬意来啊。”这福九爷,逮着机会就挖苦我,典型的打击报复,就算我不能嫁给他,我嫁的好歹是贝勒,就不能表示一下敬畏吗?不过看到连亲王都和他做朋友,那我这个准贝勒福晋他不放在眼里也属正常。
不理他,我继续向安亲王套近乎:“王爷是第一次来这儿吃饭吗?”
“他不是,我才是。是他带我来的。”这个福九又抢话。我在心底默默把福九爷的“爷”字去掉。
“呵呵,想不到王爷也喜欢这里的菜式。”
“我们安亲王向来不爱享受,可在饮食方面却是相当挑剔的。”抢话王!我默默鄙视他。
“对啊,民以食为天,吃的确很重要。若连肚子都填不饱,其他的事做起来也无意义。王爷这是领悟了生活真谛呢。”本来就是一句拍马屁的话,没想到话一出口两个大男人面色忽的沉重起来。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人,不知道是我哪句话能让他们露出这副表情。
“民以食为天……”福九喃喃重复了一遍,忽然拳头握紧,说道:“这话若让城外那些饿殍听到,该有多么讽刺!”说这话时他眉目中露出的威严竟将我一慑。
“皇,皇天不负有心人,自有办法解决的,这天下事,急不得。”安亲王终于开口说话。
“急不得?说这话的功夫,就不知已有多少人倒下。”福九面色沉痛。
我来回看着对话的两人,大约听明白,原来这两人今天闲着没事跑去城外转悠,跑到居庸关那边,发现饿殍满地,故而作此感慨。
我插话道:“何止居庸关那边,你们再往城外走走,再到南方走走,见到的绝对更多。”
福九愣了一瞬,看着我道:“对,你从杭州来,定是见过不少。”转而又道:“真——真是不明白,居庸关这些难民离京城如此近,再走几步就能觅得活路,为什么不进城来呢?”
安亲王嘴巴一开一合,却没发出声音,我忍不住冷笑道:“进城?你难道没发现他们压根儿进不了城吗?京城里的当官的为了给当今皇上做出一副天下太平百姓和乐的景象,是不许这些难民进城的。难民们费尽千辛万苦奔到这儿来,原指望天子脚下能谋得一条活路,却不料被人撵的连城门都没看到,他们死的比那些没来得及赶到京城来的人更加绝望。”
福九颇震撼的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他转头看向安亲王,说:“兄长此番带我出城,就是为了要告诉我这些吗?”
安亲王沉默作答。福九长吸了一口气,慢慢叹出,脸色悲苦。安亲王安慰道:“其实,朝廷拨发的赈灾粮食还是能起些作用的。而且也有些富户愿意开粥棚济贫救难,您不是也看到了吗?”
我这人惯会煞风景,闻言忍不住又道:“赈灾粮食?能发到难民手里才怪。早不知被几道手刮去了,就算到了难民手里也不过几口稀粥,喝了等于没喝,给了希望又失望,反而更痛苦。”
“姑娘!”安亲王出言制止我继续说下去,我吐吐舌头,闭起嘴巴,心想,青荇告诉我的吃人的事我还没说呢。
看着福九发白的脸,我有些纳闷,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听到这些事怎么这个反应?怪怪的……以前看过的电视剧的一些俗套剧情划过脑海,难道……难道这福九爷是微服的顺治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