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章 覆手为雨

  “静安别墅”默默无声地送走了它原先的主人,半个小时后就迎来了它新的东家。一辆最新款的豪华版奥迪缓缓地停在了它的面前,从车上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叶世豪夫妇、叶心逸以及云飞扬,几个人的表情各异,但都充满了惊讶之情。

  叶世豪一把摘下了脸上充当斯文的老花镜,一手握紧了烟斗狠狠地吸了一口。他是一个典型的上海男人,怀有对“旧上海”无比自豪的情节。虽说他现在可以称得上是上海滩数一数二的地产大亨,登记在名下的不动产多达数十套,几乎一半都是精装修豪华配备的高档社区里的顶级别墅,但是能够在这样的黄金地段拥有一栋从当年“十里洋场”中遗留下来的建筑物,或许是他做过的最美的梦。

  而梦洁,将近五十岁的年纪看上去却像刚刚三十岁出头的少妇一样鲜嫩欲滴,即使和叶心逸站在一起也宛若姐妹般和谐。她顶着叶夫人的美丽光环,拥有着姣好地面容和保养得益的身材。此时,她也是一脸惊讶。只是她惊讶地望着的是云飞扬,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先是在云飞扬和叶心逸之间凝视了许久,而后又转向气派的别墅和云飞扬之间徘徊了几眼,目光中不免有些疑惑,最终才落向自己的丈夫。看到自己的丈夫对别墅的那种痴迷之情,她的目光不由得暗了暗。

  与此同时,叶心逸的惊讶就显得有些目瞪口呆了,她呆滞的目光被满地的狼藉和一地的玻璃碎片给深深地刺痛了,有那么一瞬间她恍然觉得是自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商贾之女,也一直以为自己有勇气面对父亲地产事业中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所以她才会鼓足勇气去找父亲帮忙解决这个棘手的别墅问题。但是,她从来没想到眼前等着自己的竟然会是这样残破不堪的一副情境,可想而知,当时那些人使得手段是多么粗鲁无礼,而原先住在这里的人们在被迫离开的时候是多么无奈与愤恨。

  这样负面的认知,让叶心逸预期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甚至在心底深处生出了一丝不忍。似乎在第一时间,云飞扬就看出了叶心逸的不安,他主动上前握紧了她的手,仿佛在把自己的力量传给她一般,安定了她的心绪。

  “叶叔叔,我想先带心儿进去看看。”云飞扬礼貌的征求意见,但是并不代表他怕叶世豪,一如今天别墅之行的初次见面那样云淡风轻的模样,既不会显得对帮衬他的人那样感激涕霖,又不会让人觉得是一个没有家教不懂礼貌的懵懂青年。在叶心逸看来,他和自己父亲的首度会面堪称完美,谈笑风生间就化解了叶世豪对“门当户对”观念根深蒂固的偏执。虽说叶世豪不会因为云飞扬不卑不亢地淡定气场就坚定地支持她和他的感情发展,但是最起码阻力不会如预期那么大就是了。“当然,这是你的别墅!你是房东!你是这儿的国王!”果然,叶世豪显得十分开心地说道。

  当叶心逸感染了云飞扬的好情绪后,她还是忍不住激动地挽上云飞扬的臂膀,想要与他一起感受这份属于他的幸福。

  “小逸!”叶心逸的母亲,梦洁,端着名门淑女的大家闺范,明显对女儿与这个来历不明的穷小子走得如此亲密感到不满。在她看来,自己的女儿自然是要最好、最优秀的男人才能配得上,譬如像那个从美国回来的陆帅就非常不错。听说他们二人前两天已经见过了,也不知道他们对彼此的印象如何?看来她该帮他们加把劲才行!“怎么了,妈妈?”叶心逸莫名其妙的停住了脚步。

  “去吧,去吧!没关系,好好去看看把!”叶世豪给自己的妻子使了个眼色,暗斥她的大惊小怪。

  有了狐狸老爸的首肯,叶心逸才不会跟云飞扬客气呢,率先进入了别墅的环形大厅,中空挑高的建筑风格使建筑物看上去更加宏伟和雄壮。“哇!这真是栋气派的别墅!”她实在忍不住,第一眼就已经看入迷了。之前她只有在铁门外匆匆地看过几眼,当时不过是觉得有些历史印记的特色而已,没想到别墅之内的装饰和各种巧妙地设计损失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很棒!不是吗?”云飞扬开怀地笑着。

  “真的很棒!还有一种古典怀旧的气息!”叶心逸毫不掩饰地称赞道。

  “上楼去,还有更多好看的!”云飞扬一边扶着叶心逸小心地避开地面上的碎玻璃渣,一边牵引着她向厅内的楼梯走去。另一边,叶世豪也象征性地向妻子伸出了手,梦洁看了看自己眼前的这只手本想拒绝,后来看到叶心逸和云飞扬相携而去的背影,一瞬间恍若回到了自己和叶世豪曾经那些美好的记忆中。她定了定神,终是把自己仍然白嫩的玉手放进了叶世豪的手中。

  来到二楼的主卧内,云飞扬从兜内拿出一张地图,地图的颜色十分老旧,边缘参差不齐,看上去有些年月了,见云飞扬一边比对着屋内的地形,一边给叶心逸解释道:“我父亲亲手画了这张地图。他就在这个房间出生地!”叶心逸自然知道这张地图的来历,当初她就是靠这张地图说服狐狸老爸相信云飞扬是这栋别墅真正的主人,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幸见到云飞扬父亲出生的地方,甚至是具体的房间,貌似她和他之间越来越亲密,联系也越来越多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雀跃的小心脏,想要和更多的人分享这份喜悦。

  “老爸!云的爸爸就在这间房内出生的!很激动人心的对吧?!”叶心逸边走向叶世豪,边兴奋的说道。

  “但这个房子的情况就不怎么让人兴奋了。”叶世豪抽了口烟斗,吞云吐雾地四处看了看,淡定地说道。

  闻言,云飞扬也走过来,颇有诚意地微笑道:“这不是重点,叔叔。我肯定我爸爸和爷爷在天之灵都会感谢您的。因为是您让他们的儿子或者孙子有机会站在这里。”

  听到他这样说,叶心逸心里暗自开心,毕竟这是云飞扬正式地对她的狐狸老爸表示感谢。这种发自肺腑的话,是云飞扬轻易不肯说出口地,他一直都不是一个舌灿莲花的人。这是否意味着他敞开心房接纳她的家人了呢?

  梦洁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几个人的互动,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虽然她对云飞扬这个小伙子并不了解,也没有什么好印象。不过,客观地说,云飞扬185公分的身高和英俊潇洒的外表确实和自己的女儿很登对,而且今天面对叶氏集团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他还能有如此气定神闲的表现,只能说明他收过良好地教育和教养,如果他还拥有这样一栋洋房别墅,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地对象。只是不知为何,当她听到他发自肺腑的感谢之言时,莫名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叶世豪敲了敲烟斗,走近几步,一手搭在了云飞扬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道:“儿子的儿子,相信我,你不会在这儿站很长时间的!”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你最好在市场还火爆的时候把它卖了!”

  闻言,云飞扬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坚决地否定道:“不!叔叔,这栋房子具有情感价值!”

  叶世豪笃定地伸出了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以这栋房子目前的情况可以卖到两千万人民币。”看着明显吸引了大家注意力的话语,叶世豪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你要处理不断漏水的屋顶,渗水的墙壁,还得一直请保安看门,请全天候的住家保姆和钟点工打扫卫生,请人做院子里树木的养护和草坪的修剪,还有源源不断地,比普通人多两倍地水、电、煤气以及电话和网络的催账单。而且,别怪叔叔没提醒你,像这种老式的别墅都是没有地下车库地,所以你还得在附近找个停车场停车,一年下来的费用你得赚多少薪水才能付得起?!更何况你们家现在已经没落了。年轻人,现实生活总是残酷的,你需要睁大眼睛好好想清楚!”

  叶世豪的话就像一盆冷水,将云飞扬从头到脚淋个透心凉。就连叶心逸也忍不住有些赞同父亲的论调,站在投资的角度上来说,如果一件东西不能保值或升值的话,却是没有长线持有的必要。

  “卖了它!只需要几百万就能在郊区的地方买一栋精装修的别墅,不光带车位而且新建的别墅区都有专门的保安和守卫。剩下的钱你可以买一辆上好的跑车,然后开一间属于自己的公司,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你不能当一辈子临时工吧?!这样的主意难道不好吗?!”叶世豪开足马力游说云飞扬,后者皱眉的样子明显有些动心。

  叶世豪看了叶心逸一眼,继续加重砝码说道:“我总不能让我的女儿整天跟一个无所事事的混混在一起吧?!”“爸!云才不是混混呢!他是……”叶心逸不忍心狐狸老爸如此打击云飞扬的自尊心,忙词穷地帮腔道:“他是职业歌手!”

  云飞扬被叶心逸的真心所感动,恋恋不舍地再度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叶世豪是何等人精,他就知道自己的砝码没有加错,于是冲着楼下开车的司机喊道:“把包拿上来!”

  “老爸,拿包干什么?!”叶心逸疑惑地问道。闻言,叶世豪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向云飞扬,“飞扬呀,现在你打算上哪去做这笔买卖呢?”就在云飞扬想要开口之际,叶世豪像兄弟一样一把搭在云飞扬的肩上,豪气干云地说道:“算了,看在小逸的面子上,叔叔就帮你一把,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不,我不能再麻烦您了。”云飞扬试图谢绝这样的盛情。

  狐狸眼一眯,叶世豪微笑道:“小逸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再拒绝的话,就是不给叔叔面子咯!”

  正巧此时,楼下的司机已经尽责的把一个沉甸甸地黑色皮箱拿了上来。叶世豪亲自打开了它,伴随着“啪”地一声,一整箱的人民币豁然出现在云飞扬的眼前。

  “先预付两百万的定金,剩下的一千八百万等交易结束后付清。成交?”叶世豪信心满怀地伸出了手。云飞扬面对着眼前满满一箱的钱并没有特别的表情,他先看向叶心逸期待的双眼叹了口气,然后才心有不舍得看向叶世豪,再三犹豫之后,终于还是与叶世豪象征性地握了下手,淡淡地说道:“成交。”

  “太好了!云,这下你拥有真正属于你的第一桶金了!”叶心逸打心眼里为云飞扬感到高兴。

  叶世豪也爽快地笑道:“你是继续盯着现钱看?还是拥抱一下我呢?”眼见云飞扬直冲叶心逸走过去,叶世豪忙道:“不是她!是我!”闻言,叶心逸尴尬地羞红了俏脸。反倒是云飞扬洒然一笑,十分自然地和叶世豪来了一个熊抱。

  就这样,一件对叶心逸来说最棘手的事情就这样完美的结束了。她不知道云飞扬的心情是如何地,是否像她这样发自肺腑的开心。也许,在割舍祖产的那一瞬间,他一定是不舍地,但是要在这个世界上更好地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她如此安慰自己。毕竟让狐狸老爸代理出售他的别墅是她提出的方案,也是叶世豪唯一肯出手帮忙的先决条件。

  当叶心逸和父母一同乘车离开的时候,她还一个劲地冲云飞扬挥手,期待着云飞扬能利用好这笔财富创造出令她惊讶地成绩。

  云飞扬站在别墅的三楼阳台上,目送着叶氏的私家车缓缓驶离,邪魅的桃花眼始终在微笑着,微笑地看着叶心逸冲他招手,微笑地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最终消失在视线里。他的心却随着她的离去越拧越紧,微笑渐渐凝固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