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章:红琉璃,心头血

  行云冷哼,鄙夷的侧过身去:“中山王贵为皇上的亲兄弟,要什么奇珍异草没有,反而千里迢迢的跑到奉京,屈尊求药?”

  他的神色很不好,比起上午在谪仙楼见到的样子,相差甚远。

  我从没想过,也从不知道,在季凉音的躯壳下,会有这么一张魅惑众生的脸,会有这么高大挺拔的身姿,震慑八方的气场,他是萧九歌。

  我松开行云的手,独自来到上位坐下,毕竟我才是这里的主人:“绝情谷主萧离歌是王爷的兄长,王爷自该改道去咸阳,无忧谷小门小户,恐污了王爷尊驾。”

  他神色晦暗的站在我面前:“倾城,一定要做的这么绝情么。”

  我瞥向他腰间的腰带,突然想起那日在谪仙楼,我曾经送给他一个驱毒避邪的血玉,他恐怕不知道,那块玉原是块白玉,只因是浸过我的血的,所以,通体泛红,妖冶到极致。而今再看,素白的腰间只挂着一支折扇与香囊。

  他根本就不曾佩戴过。

  失望再次涌上心头:“王爷这话说的好笑,你我不过是相识一场,没有情爱二字,又何来绝情一说呢?”

  说话间,罗洛已经去了药园子将师父请了回来。

  浑身的酒气顿时充斥着每个人的鼻腔,这并不是师父酿的酒,倒像是从外面买回来的杏花村。

  “倾城啊……。”师父摇晃着身子站到我面前,醉眼微醺的审视着我,缓缓开口:“当年你娘,长得也是这般容貌倾城。”

  “师父想说什么。”他从不在我面前提及我娘的容貌,此番却是……

  “不。”他摇摇头:“师父什么也不想说。师父……师父想求你一件事。”

  我明了的闭上眼睛。他的话尚未出口我便知道是为何而来。这么多年,便是母亲去世我绝食要死的时候,他也从未低声下气的同我说过一句话,如今,却是来要我的命。

  “既然要我救人,也总得让我知道救的是谁不是?”

  “不行!我不答应!”行云大喊出声,作势就要抽出腰间的软剑同萧九歌拼杀起来。

  我死死地扯住行云的衣袖。

  “多说无益,还是让我见见这尊大佛吧。”

  萧九歌撩起小暖阁的帘子,引着众人走向暖阁的软榻上。

  那榻上躺睡着一个女子,眉眼含俏,白嫩的鹅蛋脸尚有些许血色,不像是中了剧毒的样子,再看向她放于胸前的双手,紧攥着的分明是那块血玉,心,顿时坠落到谷底,摔得粉碎。

  她是中了剧毒,中了阎王笑的人,统共活不过三天,看如今这情形,她是一早就跟在了他身边的,而他,却连我辛苦求来的血玉也给了她。若没了这血玉,只怕这女子早在来的半路就已经死了,哪里还撑得到现在。

  萧九歌愧疚的垂下眼睑,不敢看我:“云染与我一同长大,昔日对我颇为照顾,我不能见死不救。”

  我大方的裂开嘴角,笑了笑:“我又没说什么,你何必如此不安。”

  云染,季云染,果然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完颜倾城,你是插足他们中间的第三者,你一早就已经错了。

  轻轻地取下发上十年不变的玉簪,小心翼翼的扭转,一个空心的簪膛便漏了出来,我倒出仅剩的两粒相思,将其中一颗放在他的手心里,暗自吞咽下苦涩的泪水:“我知道你有孔雀胆。这是……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点东西。相思……将它研碎搀和孔雀胆用温水服下。毒便可解。”

  晓情楼没了,四个丫头也不在身边了,唯一仅有的便是这玉簪和簪内的相思。

  相思。

  既已将相思赠出,愿此后,再不相思。

  他感激的谢了我一句,忙吩咐身后的奴才将孔雀胆取出研碎,喂与软榻上的女子。

  相思喂了,接下来,便是红琉璃了罢。

  行云冷眼看完这一连串的动作,待看到我取出短袖里的匕首,便怒气冲冲不能自持。

  “城儿以相思救了你那相好的性命,中山王也该适可而止,打道回府吧!再不要来骚扰别人的生活!”

  萧九歌顿了顿,又看向我:“离歌说,若要彻底解毒,还需得红琉璃一碗,我知道当日扶苏用琉璃救你,倾城,若你还有琉璃,便……!”

  行云怒不可遏的将他推开,护在我身前:“得寸进尺!她算得了老几,也值得城儿用琉璃救她!”

  我走向师父面前,饶有兴味的笑了笑:“师父与那季家,交情还不浅呢。”

  “只一碗便好,便能救出一个苦难的女子,倾城,福报无量。”

  我冷笑:“师父什么时候开始信佛了?红琉璃固然能救人不假,但若是失了它,倾城也自当没命。”我转向萧九歌:“这一命换一命的生意,中山王当真不会亏本。”

  罗洛的身形顿了一顿,连忙拉着我向外跑去,任凭后面一大群人肆意追逐拦截。

  天已经擦黑,无忧堂门前,白梅迎着凉风,簌簌的往下落,落在了泥土中便会被当做来年的花肥,落在泥沼中,就白白亵渎它的孤洁之姿。

  萧九歌身后的数位奴才也都纷纷亮出宝剑,剑端直指我和罗洛。

  兵戎相见,这是我从未预料到的情境,我和他也有这么一天。

  行云意欲冲破重围来到我身边,奈何却被他的手下点了穴道,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而手无缚鸡之力的绿儿早已被打晕在暖阁,不省人事。

  罗洛始终把我护在身后:“凭他是谁,若是姐姐不愿,谁也休想从这里讨到一丝便宜!”

  我只觉得心头的疼痛一时比一时时刻,看向高站台阶上的他,努努嘴,道:“当日离歌将琉璃研碎与我做了药引。凉音,若是我说这红琉璃便是我的心头血,你还会要么?”

  除了行云,所有人都怔住了。

  只听见萧瑟的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白梅花瓣顺着风拍打在他玄色的衣袍上,点缀的极其妖艳。

  看他的表情,似乎离歌从未对她说过此事,离歌,对我的恨意,只怕不小,当日愿意让我寄身绝情谷,又肯施法救我,也应该是受了扶苏的胁迫吧。否则,他又如何能对萧扶苏的人礼敬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