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九月天就开始冷起来,自去年受伤,到今韩小义便见天拿些补药来看着他家阿满定要喝完,陈青疑惑问“怎么我拿了那些血燕,东参的都不用,天天尽是这些苦药汤。”
韩小义白他一眼回说“补是补,药是药,若吃得不对症,仙丹也难有用。”
“好,好,终归你是神医,我闭嘴。”
等韩小义出了门,韩晨笑问陈青“若是旁人会不会早就被教训了呢?”
陈青看他苦笑“我要能动他一汗毛,你还挠死我啊?”
“小孩子家家的任性,四哥忍忍吧。”
“以前我从未觉得元容任性来着。”
“那还是你不了解他……我家这小的,任性得挺别样,一般还不好说和,不过也就一阵一阵的,过了这一阵也就好了。”
“最近衙门倒是没什么,我想带着义儿去你的庄园走走,装作过路的,探探道儿。”
“怎么?阿满这就想着要查我家私了?”
“是呀,我可贪得无厌,要不以后的收成财货都交给我算了。”
“嗯……还真是贪心不足,这不连我这个人都贪去了,这些还不都是你的呀。”
于是韩晨后悔撩拨他了,这人没正形起来,那还有什么大家王爷样子,暗暗拉着他的手,目光炯炯。
韩晨轻轻挣脱,飞快转身案上拿过一本书,挡住脸,蹙眉呼吸间听到陈青自责道“看我总是这样忘形,也难怪元容讨厌我了,前郝叔公来我衙门,嘱咐我,让我……额,让我克制些……”
韩晨一吓,有些脸红,忙问“郝叔难得来,却只同你说这些?”
“额……他说今年天冷得早,对你旧患不利……许是你前次去过,所以特别留意起来,寻常他也不多这般留心谁,看还是因为元容的面子。”
“阿满,你最近真的好吗,我怎么总觉着他们都格外紧张你呢?”
“我不是在你眼前,你看可好?”
他对他浅笑,温柔得仿佛与烛光融为一团,他看着心满意足的同笑,看他仿佛世间从未见过的风景,也曾想过日子如是,时光如今,便就青丝成雪,也可。
等陈青回神,忙掩饰那点心动沉醉,说“那我明个不去衙门,改扮一下与你同去吧?”
“你不会预备贴一片胡子就去吧,那些人要是认出来,我还怎么看得真呢?”
“阿满你是在担心什么吗?”
“暂时不好说,希望只是我多虑,你放心,义儿最近跟着郝仲业学呢,现在即便是你这样的,要近他身,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我也只是去走走看看。”
“那好,你们早去早回,回来同我好好说明白。”
次日韩晨与韩小义换了短褐,棉袄,一身农夫打扮出现在陈青眼前,他含着一口早茶,梗住,瞬间小院里都是他的笑声。
韩小义仿佛看他才是土包子眼色道“有何好笑,以前我们兄弟从小到大都这样穿的啊,我腰上,臀上还常有补丁,不像这,让他们找了半天,还是我自己动手在膝盖肩甲上撕出了几块儿补上的。”
“哈哈……你……你们这样品貌,这样穿,哈哈,我竟看不出农夫样儿来……”
韩小义看一眼韩晨,思索道“诶……确实白嫩不少,来人拿些灶灰来!”
直到眼看着他家阿满和韩小义双双变黑人儿,土味儿倍增,陈青去衙门应卯,韩晨却嘱咐韩小义让人换一辆驴板。
韩小义迟疑,小声道“风大。”
“你可见过坐马车的农夫?”
韩小义直到拧不过,两人便只好顶着风,晃晃悠悠去了淮中坝上,淮阳王府庄园。
车才过了庄园所在官道口,便见了一场颇为浩大的景儿,两边都拿着榔头,锄头,气势汹汹对峙。
他两只好下了车,躲在草丛偷看起来,韩小义有些担心,问韩晨“大哥……我看这些人都挺彪,咱别有什么危险吧?”
“怎么你怕?”
“不怕……谁要敢动你一下,我就废了他!”
“呵呵……好好,大哥就靠你保护了,但也不能胡来,这些都是普通百姓,可别忘了你对你师兄发过的誓。”
“敢对你不利的,都是坏人,都死有余辜!反正我……总之那誓言,你只当风吹过。”
“那我可告诉你,不准胡来,四哥说他们都是当过兵,杀过人的,总比一般百姓有杀气些,后面没我的允许,你不许随便出手,听到没?”
“又是陈青说……他说什么你都记得明白。”
“不许犟嘴。”
“好,都听你的。”
“你说他们这是在干啥?”
“嘘,听听就知道了。”
“唉,我说王三儿,东口的田埂是不是你们毁的,这一年年的,你们一天挪一分地方,现在更是明目张胆的来着了,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我说刘圆儿,你少胡说,那本来就是我们王府的地,你别年年都来找茬。”
“那好我们找官署来量,别的我不说了,就从去年开始量,我倒要看看,册上记得到底是几丈,几尺。”
“好呀,巴不得陪你去,大板子不打残了你的,走,咱现在就走!!”
“不成啊,圆儿哥,现在的太守不就是他们家那什么王爷,别真的公道没讨来,倒讨来一顿好打,咱们终究斗不过!”
“唉!娘的,这日子还怎么过,老子跟你们这些外来狗拼了,兄弟们上啊,衙门不给我们做主,咱自个出气!!”
“刘圆儿你要造反啊,你干什么!”
“敢打老子,给我往死了揍!!”
“大哥他们这是?”
“抢地。”
“地不都有造册?”
“听没听过狗仗人势?”
“所以你担心的就是这个?”
“嗯,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且是淮阳王府这样的大树,不算这一年,只看四哥如日中天的时候,这帮人怕是没少作威作福,肆意妄为。”
“还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他们怎能如此?”
“怎会?世间不从饱暖思变,想来四哥和太妃寻常不大过问,他们也都作出感激态度走动,面上过得去,内里还不任由他们了。”
“这么说来,那别家岂不是更……”
“依我看别家倒还不比咱们眼前看到的。”
“为何?”
“因为薛府有个小爷生活骄奢,周氏和东宫自不必问,只有这淮阳王府的地界,四哥说每年交来的钱粮数目都差不过,从没有过上十石八石的出入。”
“这也就是说……不这不可能。”
“所以我才要亲眼看看啊。”
“我看打差不多了,咱还要在此躲多久。”
“不着急……看见那姓刘没,你待会下去帮他,我去帮那什么三儿,该问些什么你知道的吧。”
“大哥你一人能行?”
“我什么时候变成泥捏的了,按我说得来,天黑前还在这里碰头。”
所以许是韩小义很久不见他大哥打架了,那气势险些让他泪目,只见那留圆一记锄杆堪堪要抡到王三肩上,人群中出来一人,一个根乘手的树杈就打在刘圆脑门儿上,刘圆挂彩,一回头却实在搞不清敌我是谁在下黑手,人还有些晕乎起来,莫名却被人群中一小哥儿拉着,捂住脑袋落荒而逃,想这也不知是他第几回输给王三儿这瘸子,这回却败得全程一脸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