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她的世界没有光(一)

  [One.她能感觉到身旁还有一个人,他在呼吸]

  当她醒来的时候,迎面扑来的一种福尔马林的味道令她有种想吐的感觉。她想睁开眼睛,却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感打消了念头。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手上插着针管,耳边也能很清晰的听见药水从瓶子滴入管中的声音,就像是时钟上秒表走动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她伸手抚摸上自己的眼部位置,上面被医生裹上了纱布。她想试着记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记忆却不听话的停留在了车祸前的时光。

  一只手抓住她停留在眼部的手腕上,随即一个冰冷的声音充斥着她的耳膜:“别碰那里,如果你不想好的话。”

  是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大概有二十二岁。男人帮她把枕头铺好,扶着她的肩膀坐起来,后背靠在枕头上,感觉很舒适。男人扶着她的手带着些湿润,而她周边都是苹果的味道。

  这个男人在给自己削苹果吗?

  “你是……”她带着试探性质的问他。

  他倒是不紧不慢的把削好的苹果塞在她的手里,然后拿起篮子里的另一个苹果继续削着皮。就这样沉默了好久,待他的第二个苹果削好皮之后,他才说话。

  “你,乔深暖。我,乔深延。”男人将苹果放到一旁的盘子里,然后抽出纸巾擦了擦手上沾着的苹果汁液。

  乔深暖愣住了,她试着睁开眼睛看看他,这个叫做乔深延的男人,可是眼部传来的一阵阵疼痛让她无法睁开眼睛。

  她犹豫地张了张嘴,然后无法相信的叫了乔深延一句:“哥……”

  乔深延轻轻的嗯了一声,她能感觉到他那一声中包含的喜悦。

  乔深延,乔深延。乔深暖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然后小时候的记忆慢慢浮现,由模糊逐渐变为清晰。

  那个时候乔深暖一家还住在破旧的平房之中,每到刮风下雨之时,屋子里都冷得要死,而每到这个时候乔深延都抱着她披着厚厚的棉被躲在墙角,这是乔深暖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

  他们家门前有一棵大榕树,他把他的秘密装在盒子里埋在树下,她把她的糖陪着他的秘密一起埋在树下,每次埋完之后他都会揉着她的头发说不要告诉任何人哦,她都会答应他的要求,然后把这件事情藏在心里,虽然她不知道他盒子里的秘密是什么。

  这是他们家最好的时光,虽然房屋破旧,但日子美满温馨。

  父亲的生意一直没有起色,后来随着父亲生意上的失败,邻居家和亲戚家接连着来乔家催债,父亲实在没有办法想到了一个主意。那段时间,乔深暖和乔深延每到深夜都可以听见父亲和母亲在隔壁屋里的细微争吵声。

  而那个主意则是送走乔深延,让他去富贵人家过好日子。

  车子来接乔深延的那天,他坐在车里低着头,余光却一直看着车外的人。一个打扮富贵的女人在车外和乔父商讨着什么,临走时递给了乔父一张卡说了一句话。乔深暖可以看见父亲眼里含着泪水,一个劲的点头。

  车开走了,她就站在原地小声的说,哥,你要早点回来啊。

  再后来,父亲凭借着那一张卡重新做起了生意,生意的起色很大,虽然不能跟大公司相比,但盈利回来的钱渐渐地还了债款,然后全家都搬进了楼房里。但是父亲却再也没有提起过乔深延。

  她听说他住进了一户姓韩的人家,之后就不得而知了。

  她想,他可能都忘记了有她这个妹妹吧。

  可隔了这么多年,在她出车祸之后,他却出现在了她的身边,他告诉她,他还记得她的名字,他还记得,自己曾经有一个妹妹,叫做乔深暖。

  “哥……”她叫着乔深延,然后手在一旁摸索着。乔深延用手握住了乔深暖的手,又低低的回答了一句嗯。

  乔深暖笑着问他:“我可以一直都叫你,哥哥吗?”

  “不行。”他很坚决的告诉她,“我现在是韩氏的总裁,我姓的,是韩,不是乔。”

  “韩……”乔深暖有些失落。

  “韩溪唯。在你面前,我还是乔深延,可是对于别人,我姓韩,叫做韩溪唯。”他温暖的笑看着乔深暖,他过得很幸福,从他回答她的语气上就可以听出来。

  乔深暖莫名的感伤,她坐在病床上不动不语,他陪着她,眼神看着她脸部裹着纱带的某处,很哀伤,很心疼。但他却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抱抱她,因为他与她之间在不经意间出现了一条河流,隔开了他与她之间的距离。

  一个电话的来电铃声打破了病房内许久的沉寂,乔深延本想不接,可是乔深暖很体谅的说了一句:“接吧,或许有重要的事情。”

  乔深延回答了一句“好”后按下了接听键。

  “什么事。”

  “韩总,洛……”乔深延听见这个字后皱了皱眉,起身走到了病房外面。

  病房内一下子安静的离谱,仿佛一下子降到了零点世界冰冻了一般。

  她很安静的在聆听,即便眼睛现在看不到这一点令她很难过。忽然之间,她仿佛听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丝微笑。

  她能感觉到身旁还有一个人,他在呼吸。他在看着自己,尽量减少呼吸的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