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两家的交情是从秦艽爷爷那辈就开始了的，到了秦晋这一代，两人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在一起玩，后来一起参军，上了战场，更是过命的交情，要不是战场上苏慕替他挡下那颗子弹，也就没有他秦晋今天。

　　后来，他们各自娶了妻，有了自己的家庭，还住在同一个大院里，关系处的比亲兄弟还亲。

　　再后来就是苏乔的出生，打破了一切原有的宁静。

　　苏乔出生时是难产，苏慕蹲坐在产房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产房的门开开合合，护士们或是神情紧张，或是满手鲜血的进进出出，产房里，是妻子痛苦的嘶喊。

　　他很怕，他怕下一个出来的医生会拿着病危通知单神情漠然的问他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他紧紧握住拳头，告诉自己要冷静，事态还没有到那么危机的时刻，他越这样告诉自己，心里就越发紧张，脑海里全是妻子浑身是血，面目扭曲的样子，他紧握住的拳头越来越用力，直到修剪整齐的指甲刺破皮肤，扎进血肉，鲜血顺着指缝滴到冰冷的地上，发出小小的滴答声，而他却不自知，掌心的刺痛远没有他的心痛来的更剧烈。

　　“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他沉浸在自己的臆想里，丝毫没有听见面前那个带着口罩，眼神淡漠的医生的问话。

　　秦晋推了推他，示意他回答医生的问题。

　　“什么？我没听清。”他恍恍惚惚的站起来，脚下甚至踉跄着，倘若是没有了秦晋的支撑，他一定会一头栽下去。

　　医生早见惯了这种场面，眼神中早已没了当年刚成为医者的慈悲，他眼底冰冷，声音掩藏在口罩后面有些模糊不清。

　　“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医生又说了一遍，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却也没有丝毫的同情与悲悯。

　　苏慕这一次终于听清了，他本以为自己会慌，会乱，可他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冷静过。

　　他温柔的眉眼里没有了刚刚的慌张无措，尽是镇定，他甚至还勾起了唇角，他双眼通红，嘴角诡异的勾起，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的狰狞。

　　他嗓音沙哑，他说，“医生，你怎么会问这么幼稚的问题，当然是保我妻子。”

　　医生点点头，转身进了手术室，门再一次关上，遮住了越来越弱的嘶喊声。

　　秦晋觉得眼前的苏慕有些陌生，他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那个存在，他的面目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狰狞过，犹如一头猛兽，随时随地都会爆发。

　　“苏慕。”秦晋小声的唤他，他却没听见一般继续蹲坐在角落里自言自语。

　　“真好笑，医生怎么会问我这么可笑的问题，如果没了晚晴，我要那个孩子还有什么用呢，那个孩子只是晚晴的附属品，是因为晚晴喜欢我才会接受，真是的，谁会在意呀。”他低声呢喃着，声音含含糊糊，秦晋却听得心惊，他觉得下一秒，他面前的好友就要疯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苏慕还在角落里不停地叫着妻子的名字，“晚晴，晚晴。”到了后来，他甚至开始诅咒，“晚晴，你要是敢离开我，我就叫那个东西马上下去陪你。”

　　苏慕疯了，他将自己的亲生骨肉称之为东西。秦晋觉得头大，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安慰他，只能陪他蹲坐在角落里。知道产房里响起微弱的哭声。

　　“生了。”秦晋惊喜的站起来，一把将苏慕从地上拽起来。

　　“恭喜，是个男孩子。”医生从产房里出来报喜，声音依旧无波无澜。

　　“那晚晴呢？”苏慕并没有对自己的儿子表示有任何的惊喜，只是双手扯着医生的手术服，双眼通红。

　　“您妻子失血过多，已经去世了。”医生平静的将晚晴的死讯告诉了苏慕。

　　“哦，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我儿子？”苏慕并未有任何疯狂的举动，他的声音甚至没有丝毫波澜，平静的厉害。

　　“现在就可以，我叫护士抱来给你看一眼，一会儿就要送到保温箱里。”医生叫护士将刚出生的苏乔抱过来。

　　“我可以抱抱他么？”苏慕语气柔软，眼里带着渴盼。

　　“当然可以。”

　　苏慕将孩子抱过，温柔的摇晃着，哄着他，他眼神温柔似水，手上的动作轻轻柔柔，他拂过孩子的眉眼，他精致的小嘴，他脆弱的脖子，然后，他微笑着慢慢用力，眼底似水的温柔慢慢结成寒冰。

　　“苏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