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吴熙同凤奕进雪山练刀,殊风拿着两把刀走来,心情甚好。
接过刀一瞧,一把金如秋叶的落英刀,一把银如冰雪的卷云刀,皆是长九寸宽三寸,铸工精湛,刀身轻巧。
吴熙握着落英刀挥了两下,喜道:“谢师父!”
凤奕拿着卷云刀左看右看,皱眉道:“说好的上古宝刀呢?”
殊风也不生气,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哼哼,等你们学有所成,我就把宝刀讨来给你们!”
吴熙与凤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相视一眼,乖乖跟他去溪边练刀了。
尉司正坐在翠绿的山峦上抚弄古琴,一曲明月当空,端的是千回百转,清雅悠长。
吴熙不大懂音律,听了也觉得浑身舒畅。
殊风骄傲道:“尉司是修成仙的黑蟒,没什么特长,就是琴弹得好。”
两人忍不住偷笑,听殊风继续道:“神仙的琴音可助你们提升内力,所以我叫他抚琴,你们跟着琴音练习第一式。采薇布阵是基础,尤为重要,出招的先机和优势,都在这一式上。”
吴熙认真点头。
凤奕望了眼坐在山尖上的身影,不禁崇拜:“我也想抚琴。”若能学会尉司的本领,以后吴熙师兄练功,就能助他一臂之力了。
吴熙只当他贪玩,皱眉道:“我们学的是刀法。”
殊风笑道:“抚琴难了些,改日我给你另寻乐器。”
凤奕一声欢呼,拉着吴熙开始练刀。
七彩流莺谷的结印外,一个身影在参天古松下徘徊。
印内自然看不到他,印外只见苍茫白雪,一个身着淡黄棉袄的小少年,九岁模样,眉心一点朱砂痣,乌溜溜的眼珠上下左右打量古松,似在寻找某物。
天色渐暗,一道白光忽闪,紧接着有人唤道:“仓平王爷。”
凤沐兮愕然,回头一看,方才空无一人的雪道上多出个白衣白发的男子,正是冬临圣人莫啸。
“我想国师应该嘱咐过,不得轻易离开冬临院。”莫啸神色淡漠,看不出喜怒。
凤沐兮本是尾随凤奕二人过来的,却在此处跟丢了,做贼心虚,又被抓现形,却没有一丝羞愧,只“哦”了一声,掉头往回走。
经过莫啸身边,他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剑刃闪着寒光,抬手便朝莫啸腰脊刺去,可还未碰到,一股至纯的真气砰然将他弹开,撞向路边的雪松。
“放肆!”莫啸动怒,声音在雪山中更显凛冽。
凤沐兮爬起来,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衣摆,道:“我怎么放肆了?这里妖怪多得很,你突然冒出来,我哪知你是不是妖怪,难道连自保都不行?”
莫啸眯起眼:“那按王爷的意思,我现在一掌打死你,也可以告知国师把你误当成妖怪除掉了?”
凤沐兮哼笑一声,竟没有理他的意思,转身朝山下走,两步之后却发现脚陷积雪,似冻住一般拔不出来。
莫啸不知何时已到他身后,冷声道:“这冬临雪山还轮不到你撒野,若你今后再敢招惹冬临弟子,我便一掌拍死你!”
说着,只手落在凤沐兮肩头,一股霸道至极的内力将他压得脏腑骤缩。
凤沐兮终于忌惮,咬着牙不作声。
莫啸一掌将他推开,凤沐兮往前扑了几步,发觉脚下能动了,立即拔腿就跑,跑开数十米远,回头大骂一句:“臭白毛!”
又往前跑了几步,仍不甘心地喊道:“以后我当了皇帝,第一个掀翻你这破院子!”
莫啸挑眉:“那我便等着你。”
等凤沐兮跑没了影,四周寒风飞旋,又一道人影落在雪中。
莫啸已知来人是谁,却不发话,只掸了掸衣袖,等着来人开口。
“对不住,给圣人添麻烦了。”正是国师上官烨。
又道:“仓平王爷自小受人冷落排挤,养成暴戾心性,多有冒犯,还请圣人海涵。”
莫啸转过身,英挺的五官似冰雪雕琢,“国师说笑,我哪里会跟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语气却是透骨的寒。
上官烨微微叹气,道:“实在对不住,有些事我做不了主。皇上命我前来,也不过是教导王爷念书习武,我却……管不住他。”
“哦?”莫啸盯着他,“一介国师,居然驯不住一个小王爷?”
上官烨无奈地摇了摇头。
莫啸直言道:“莫不是他的权力比你还大?”
上官烨不再多言,只拱手作揖,保证道:“请圣人放心,我二人下山之前,绝不再给圣人添任何麻烦。”
莫啸的目光自他手腕上的伤痕扫过,叹息道:“那就辛苦国师了。”
看来上官烨为了“辅佐”仓平王爷,没少吃苦头。若是依了皇帝的命令,不能伤凤沐兮分毫,又要让那个暴戾成性的小魔头乖乖听话,只有以身相劝,拿自己给他当出气的枕头。
上官烨面色如水,静静道:“谢圣人海涵。”
寒风瑟瑟,一夜无眠。
五年之期弹指即逝。
元年四十五,二月初三,冬临院众弟子出师。
正巧赶上元帝派人来接十七皇子,八百精兵带着六匹马拉的金篷龙凤车,浩浩荡荡抵达冬临院,可谓是有史以来最壮观的出师。
莫淙送走一部分弟子,回过头来,见唐玉、阳牧、安洛洛三人站在院门口恋恋不舍地望着莫啸,心中一暖,上前安慰道:“好了,又不是生离死别,干嘛哭丧一张脸,得空了回来看看就好。”
三人听了皆是泪眼汪汪,将莫淙团团围住。
莫啸看了眼身边的大徒弟方悦,难得露出笑容:“确定了不走?”
方悦坚定点头:“弟子愿留守雪山,寸步不离!”
莫啸道:“也好。”
只听那头哭得稀里哗啦,唐玉和安洛洛两个及笄少女抱着莫淙不肯撒手,莫啸脸色一沉,唤道:“莫淙,去请十七皇子出师。”
莫淙忙点头答应,朝唐玉道:“你这丫头性子倔,心却比豆腐还软,下了山可要长记性,莫叫人占了便宜。”
又朝安洛洛道:“你面上乖巧,花花肠子倒不少,也是个硬脾气,下山以后千万照顾好自己,遇到困难多向人请教,别硬扛着。”
挨个说完,阳牧主动凑过来,被莫淙捏了一把脸:“你最聪明,不用我多说了。”
阳牧皱起八字眉,哀求道:“师叔一字千金,就对我说几句罢!”
莫淙笑道:“你和采凌关系好,他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又爱记仇,回去了要多多帮他。你们阳家也算御灵世家,不愁出路,所以放开手脚闯荡,别总躲在人后。”
阳牧拼命点头。
唐玉探头朝门里望了望,问道:“小十七呢?我想跟他告别。”
莫淙摆手道:“他还在打点,你们先下山罢,到时赶上皇家进关,怕会被堵在路上。”
阳牧忙道:“就是,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人家出了门就是皇子,我们还得朝他下跪行礼,多尴尬啊,还是先走罢!”
唐玉满面忧容地点了点头,一双杏仁似的眼脉脉含情,已有了少女温柔妩媚的眼波,饱满的额头上佩着一粒朱石,更显温婉动人。
阳牧不禁呆了呆,吞了口唾沫,恰巧被安洛洛瞅见,急忙干咳一声。
安洛洛还是一张圆圆的脸,却少了当年的婴儿肥,变成形状好看的鹅蛋,五官也很标致,柳眉凤目,嘴唇圆润,稍稍束腰的白色长棉袄显得身形高挑丽质。
阳牧赶紧牵上马匹,掉头往山下走。
两名少女最后向师父师叔微一欠身,离开了陪伴自己五年的冬临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