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夫妻再见

  李沐现在也看的通透,太子和广陵长公主要斗那就让他们斗去吧,除了一个皇帝还有一个太上皇帝不是?

  虽然太上皇帝和太上皇只有一字之差,可所代表的权力则大相经庭:太上皇一般为禅位给太子的皇帝,这一禅位包含了所有权力的交接,换言之则是说太上皇只是一个安享晚年的老头,或者也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而太上皇帝则恰恰相反,虽然同为禅位,可代表的并不是所有权力的交替,而是仅有一部分,剩下的部分权力依旧掌握在太上皇帝的手中,对于三品及以上官员的任免到赏罚都有权力,仍然有颁布诏令的权力,而这也是新帝权力的真空地带。

  而且,太上皇帝依旧自称朕,新帝只能自称——“予”。

  李沐既然已经盯上了“太上皇帝”的位置,那对于这个当的窝囊至极的皇帝位置自然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是以调走宋璟和姚元之也不无不可。

  如果他为太上皇帝,那太子必为新皇,就凭着这“孝”字,他也能得到更多。

  李沐丝毫没有发现,他的想法里并没有他的皇妹广陵长公主的地位。

  虽然太子进宫向皇帝“解释”了一番,但皇帝仅仅在那两道圣旨的颁布后又补发一道:“宋璟及姚元之挑拨皇室关系,贬为刺史离开长安。”而太子监国和广陵长公主与驸马远赴蒲州两道圣旨并无改变。

  也是,君无戏言矣,更无戏召!

  广陵长公主固然高兴太子如此背信弃义真的言出必行,把宋璟和姚元之给调离京城了。可是,似乎皇帝的圣旨没有任何变化,她还是必须要离开长安去蒲州“苦度”。

  蒲州虽然比东都洛阳距离长安更近,可是政治地位远远比不上洛阳,去了蒲州,她既不在东边的京城,也不在西边的权利中心长安。广陵长公主不得不叹一声她这个皇兄,绕是不露痕迹的坑了她,还说是念及亲情不忍她远离长安去东都洛阳。

  既然圣旨已下,那众人也只有遵守的份儿。栗攸暨从来没有想到,他和自己的夫人再相见会是这种情况,因为一道圣旨?

  “许久不见,公主还是这么成竹在胸,只是败势微露,不知道公主可有察觉?——为何不带上忍冬?”

  栗攸暨显然在别庄过得挺好,谈笑风生间流露出一种雅致的感觉,身后是久别重逢的抱夏和习秋。这两个丫头眼中有湿意:“公主,念春姐姐……”

  广陵长公主不适合动,于是念春便上去扶起来眼泪汪汪的两个人,笑道:“到了蒲州有多少话说不得,多少眼泪留不得,偏偏在这儿点眼睛?小心让公主和驸马爷看了笑话,还不退下呢。”

  广陵长公主已经和栗攸暨并排而行,淡淡笑道:“忍冬已经有了夫君、儿女,我怎么忍心让他们一家分别?他是府里的方为。”栗攸暨笑道:“那个神棍?倒也不错,方为对忍冬情根深种,倒也不会辜负了忍冬。”

  说到“辜负”二字,两人都有些低落。他们身为皇室中人,纵然是举案齐眉的夫妻,只要不自相残杀就已经可以说是模范夫妻了,哪里还谈得上辜负?

  深情的人,才能说辜负啊。

  二人上了马车,念春、抱夏、习秋三个大丫头坐在后面一辆马车里,马车旁有低等丫头随车,后面有手执兵器的士兵保护长公主殿下和驸马爷的安全。

  首先,他们应该进宫向皇帝道别。

  李沐在明堂之中。明堂是当年女皇帝为了证明自己得到权利的光明正大和名正言顺,大兴土木建立明堂。

  这明堂高二百九十四尺,方三百尺,三层:下层效法春、夏、秋、冬四时[注],各随方色;中层效法十二个时辰;上为圆盖,有九龙捧之,上立铁凤,高约一丈,以黄金为饰,金光璨耀。

  那九龙捧金凤,象征着女皇帝无上的地位和荣耀。

  李沐想到当时他才刚刚登基,皇后韦氏和安乐公主便意欲效法女皇帝,于是他和广陵相商合谋铲除韦皇后和安乐公主,当时母皇身死,他却未能侍汤奉药,甚至母亲的最后一面他也没能见到,这对于身为人子的李沐来说,无疑是一个遗憾。

  如今他和广陵长公主虽为一母同胞所出,但却互相倾轧,不知他的母皇和父皇,在天上该有多伤心?李敏死前曾说,非常期待女皇帝和她仅剩的儿子李沐之间的情况,现在虽然不是亲娘,却也是他的亲妹妹,想来这个皇兄在天上也“开心”极了吧?

  “皇上,长公主殿下和驸马爷在明堂外求见,为去蒲州特意来向皇上告辞。”内侍轻声说道。

  皇帝缥缈的神思因为内侍的话回笼,皇帝摆摆手,根本没有心情见到这个麻烦的皇妹,道:“广陵远离长安,朕身心俱疲不忍相见,让广陵与驸马直接上路,保证安全即可,退下吧。”

  广陵长公主听得皇帝如此说辞,好笑起来:“瞧瞧我这好哥哥,现在连见你我的心都没有呢,当真令人心寒不已啊。”栗攸暨听广陵长公主说这么令人鸡皮疙瘩都冒出来的酸话,心中好笑悲凉,道:“心寒?皇上在明堂之中,定然是回想之前些年的旧时光,或许还想到了母皇在世之时,当然没有心情见你我。不过这样也未必不好,起码我们也不用强颜欢笑假做亲近了。”

  广陵长公主听了,微微有些失落,上了软轿便不说话。换上了宫外的马车,还是有些呆呆的,栗攸暨看了,便笑道:“我竟然不知道我何时有这等口才,令堂堂广陵长公主都失魂落魄。”

  广陵长公主没有答言。

  他们从中午出发,马车一直保持中等较快的速度,出了长安城后士兵就在驿站购买马匹,同时随行丫头都坐上马车。队伍速度快了,到蒲州时已经是亥时,广陵长公主已经靠在栗攸暨肩头,睡着了。

  蒲州刺史带领蒲州底下官员已经在蒲州城墙门前等着了,火把犹如一条火龙一般曲折蜿蜒,蔚为壮观。

  侍卫在马车外对车内的栗攸暨低声说道:“驸马爷,蒲州百官在城门前举着火把等着了,驸马爷,依您看怎么办?”

  栗攸暨侧脸看了一眼睡在他肩头的广陵长公主,皱眉道:“你怎么也如此没有眼色?不知道长公主殿下已经入睡了吗?还不快吩咐他们撤去火把赶紧回府休寝!让他们吩咐人带领我们去府邸即可,别兴师动众!有什么事,明日再回!”侍卫恭敬答道:“是。”

  随后侍卫在蒲州刺史前道:“刘大人,长公主殿下和驸马爷舟车劳顿,如今已经是深夜,驸马爷担忧大人身体疲倦,所以请大人们回府休寝,只需要吩咐人带领长公主殿下和驸马爷去府邸即可,有什么事明日再回。”

  侍卫乃是皇宫出品,说话也是滴水不漏。蒲州刺史闻言,便心里明白这侍卫地位不低,虽然颇有些恼怒连正主都没有看见,不过人家也说是为了他们夜深露重休息不得才遣散回府的,谁还会不知好歹的反驳呢?

  因此侍卫话一出,就有小侍卫从后面出来,蒲州刘刺史笑道:“臣等多谢长公主殿下和驸马爷的关心。此人名石头,会带领大人去长公主的府邸,有什么事亦可吩咐他,让他来告诉我们。府邸已经打扫干净,奴才丫头也已经配备齐整,请长公主殿下和驸马爷安心入住。臣等告辞。”

  广陵长公主和驸马爷的马车,慢悠悠的驶入蒲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