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节是大周最盛大的节日之一，每到上巳这日，少年少女们可以相约踏春，官府不仅不会禁止，还会指定媒人去管理民间的婚嫁实务。上巳节有祓禊、沐浴、春嬉等活动，民间还会祭祀高禖神，以祈求子嗣繁衍。

　　天子则带着皇亲以及朝臣去城外流杯池举行临水百戏活动。

　　钟敏瑄和顾徽两人已经装扮好了，正挽着手准备出门，薛贵妃那边遣人过来催了。

　　“她倒是着急。”顾徽抚了抚衣袖上的褶皱，“那边走吧。”

　　她们到了上轿的地方时，只有薛贵妃和几个妃嫔在。上前见过礼后，薛贵妃寒暄了一两句。

　　“六公主怎么没来？”

　　钟敏瑄有些惊奇，“柔柔昨日病了，太医让她这些日子好好休养着，我让人去与您说了，怎么，莫非那宫婢忘了说了？”

　　薛贵妃脸上有了一丝裂痕，她身边的心腹嬷嬷忙出来说话，“昨天的确有个宫婢来瑞祥宫，说是六公主病了，当时贵妃娘娘在忙，奴婢后来忘了将此事与贵妃娘娘说了。算起来，应当是奴婢的不是。”

　　钟敏瑄望着她，“那嬷嬷下次可不要再忘记了。”话语中带着深思。

　　钟敏茹正拉着钟敏思跑过来，她与钟敏瑄打了招呼，看到顾徽，下意识一哆嗦，然后才低声唤了声“表姐”。

　　顾徽淡淡点了头，钟敏茹便去晃着薛贵妃胳膊撒娇，“母妃，我刚刚打翻了一盒胭脂，你回来再送我一盒好不好。”

　　“好、好，都依你。”又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薛贵妃自然乐得哄她开心。

　　几人上了轿子，钟敏瑄与顾徽上了一顶，钟敏茹也想亦步亦趋的跟上的，她还未上轿，顾徽就让自己的贴身大丫鬟将轿帘拉了起来。

　　钟敏茹在原地一跺脚，才扭身去拉了钟敏思上了令一顶轿子。

　　仪仗长如游龙，过了约摸大半个时辰才到了流杯池。

　　水边搭了帐殿，铺陈开来，视线所及之处，无不是衣饰华美的贵族。一望无际的青色的草甸上，设了桌案，美酒佳肴源源不断供了上来。丝竹不绝于耳，舞姬捏着裙摆，舞姿翩然。

　　钟敏瑄与顾徽坐在了不显眼的位置上，一边吃着果子，一边看小丫头们斗草。

　　顾徽的小丫鬟说了一句“铃儿草”，对面的采芙被刁难住了，左顾右盼，其他小丫头们又不知如何作对，一时之间顾徽那边都抚掌而笑。

　　钟敏瑄本来不愿插进小丫头之间的游戏的，但看到顾徽洋洋自得的样子，便决定要打击顾徽一番。钟敏瑄从袖口中抽出帕子擦了擦沾了水的手指，采芙见了她的动作，一下子就喊了出来，“鼓子花！”她的声音有些大了，旁边人也往这边看了过来。

　　顾徽原先赞了一声对得好，待想起钟敏瑄刚刚的动作，朝钟敏瑄扑了过去，“好你个促狭的丫头，尽会作弊。”

　　钟敏瑄腰窝被她挠得痒痒的，嘴上也不讨饶，“说起来还是我的宫女一点就透，我哪里就作弊了。”

　　姐妹两人正嬉闹间，钟敏茹和钟敏思走了过来，身边还跟了一个陌生的女孩，那女孩十五六岁的年纪，生了一副好容貌，穿了鹅黄色的襦裙，越发衬得肌肤雪白。她站在钟敏茹和钟敏思旁边，越发显得身量显拔。

　　钟敏瑄坐正身子，钟敏茹笑嘻嘻挨着她坐过去，指着脖子上戴着的璎珞好看，又伸手去抓果子吃。钟敏瑄和顾徽相视一眼，都没有说什么话。

　　钟敏思怯怯懦懦站在那儿，钟敏茹敢在三姐面前收放自如，她可不敢。

　　顾徽手中拈着小巧精致的白玉杯在玩，瞧了那陌生的女孩一眼，慢吞吞道：“这位是哪家的千金，怎么我从来没有见过？”

　　那女孩听了，脸上微有尴尬之色。

　　钟敏茹嘴里还塞着东西，就替她答话，“这是我舅舅家的姐姐，闺名薛宜屏。”

　　顾徽哦了一声，又问了一句，“我记得薛大人的长女已经出嫁了吧，不知这位薛姑娘是哪位小姐？”

　　薛贵妃的亲哥哥薛令昆只有两子一女，长女去年就出嫁了，顾徽印象里薛令昆没有其他的女儿了，而钟敏茹又只有一个舅舅。

　　钟敏茹说道：“宜屏姐姐的祖父和我的外公是兄弟啦。”

　　钟敏瑄才想起来，钟敏茹的外公怀安侯还有个哥哥薛卓，当年怀安侯的爵位本该由他继承的，可惜他不幸坠马，自此瘫痪在床，爵位也便由现在的怀安侯继承。薛卓的长子长大成人后，怀安侯本来应该请旨将世子之位传给薛卓长子的，可是他没有，反而请旨请立自己的长子为世子，如今奏折正在成帝的案几上。

　　钟敏瑄不由多看了她一眼，才移开目光。

　　顾徽倒对薛宜屏没什么兴趣，顾家为世家，薛家为勋贵，本就不是一个圈子中的。

　　其实钟敏茹并不是真心把薛宜屏当姐姐的，薛宜屏身份尴尬不说，与自己并不是十分亲密，她拉着薛宜屏，不过是见钟敏瑄有个处处护着她的姐姐，也不愿意被落了下风，便把薛宜屏拉过来了。

　　小黄门取过来一个鸟笼，里面关了一对玄色羽毛的燕子。

　　成帝打开鸟笼，亲手捧了燕子，将它们送上蓝天，才有人将熟鸡蛋、红枣、酒盅等物放进河水中漂浮着，岸边的人伸手去捞食物来吃。

　　顾徽伸手取了两只注满酒浆的羽殇过来，递了一只给钟敏瑄。

　　钟敏瑄忙推开，“你知道我的，一滴即醉，你可不要害我出丑。”

　　“是果酒啦，我喝一杯，你喝一口总行了吧。”顾徽硬塞到她的手中，自己仰头三两口喝完了，还将杯底给钟敏瑄看。

　　钟敏瑄无法，她看了看清亮的酒液，醇厚的香气扑入鼻中，还带着果实的清香。钟敏瑄便凑近嘴巴，微微抿了一口，一股甘甜滋味弥漫在口中。果酒清甜，却不辛辣，钟敏瑄又抿了一口才放了下来。

　　少年们都在一处饮酒作诗，女孩们则聚在一起聊天说话，中间并没有拉上屏风。钟敏瑄注意到那边总有一道视线朝这边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