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楚玉之死

  “啊——”随着邴靳一声大叫,不归背着邴靳便飞上了天。

  他本来身子便虚弱,这样一受惊吓更是全身都变得僵直冰凉,要不是他还因为惧怕而颤抖着,不归差点以为自己背了个死人在背上。

  不过眼下事态紧急,不归哪里有心情去照顾邴靳害怕与否。

  不归遥望着那烧成一片火海的高台,他心里蹬时猛然一跳,已经晚了一步,不知道还来得及否。

  他加快脚程,总是远远能看见高台上人兽如豆,混战不休。

  玉姐在到底何处?不归满眼睛里都是浪一般翻来倒去的火,他怎么找也找不到玉姐。找不到也好,不归只能不断地安慰自己,说不定雪清姐早已救下了玉姐,他又哪能在高台上找到她。

  可不归还是放心不下,一处处细细搜寻。

  到处都是红彤彤的一片,跳跃发疯的火焰烧亮了大半座安雅城,不归的眼睛快要被那些灵火烧瞎。

  “玉姐!”忽然之间那青衣女子出现在不归眼睛里。烈焰熊熊之间,不归只能看见楚玉挟持着邴祀正与一位灵神对峙。

  “玉儿在哪儿?”邴靳听见楚玉的名字立刻睁开眼睛,可他猛然一睁眼却被眼前直跳上天的烈火烧得头昏眼花。

  “他们不会杀玉姐的。”不归相信雪清,雪清姐为人干脆直爽、说到做到,她答应过自己,便一定不会食言而肥。

  才一眨眼的功夫,不知怎地,那灵君便与楚玉打斗了起来。楚玉拼死挟持邴祀,带着邴祀这样一个累赘,她自然是行动不便。每一招她都只能躲避,且是招招躲得艰辛异常。

  情势似乎是不大对头,不归的心都悬吊了起来。

  “玉儿,放了他!快放了王兄!”邴靳疯狗一样叫喊,可邴靳离楚玉太远,无论他说什么楚玉都不可能听见,邴靳也只能将急切之情撒在不归身上,“你快些,再飞快些!”

  不归不回答他,只是憋紫了脸,使出全身力气。可不知为何在这一刻那高台离他们仿佛有万丈般遥远。

  终于,不归落在火堆之中,二人才一落地,便看见那灵神微微抬手,一股烈火如血一般便由楚玉胸口喷涌而出。

  楚玉瞬间丢开邴祀,在地上打起滚来。邴祀亦跌落在地,他三步并做两步,迅速地爬过去躲在祝融身后。

  “阿靳——”那人的身影在她眼里是那样模糊,楚玉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眼前的幻像。

  楚玉的眼泪还未流出,便已经被紧贴着她的火焰炙烤得一滴不剩。那灵火只是越烧越猛,烧到楚玉骨头当中,烧得锥心的疼。

  “我已给过你机会,这是你自作孽。”祝融铁青的脸庞仿佛带着青铜面具一般冰凉,楚玉眼前这个祝融似乎与那个要与雪清炖汤喝的和善的中年大汉毫无联系。

  “玉儿!”邴靳一面哭叫一面连滚带爬地朝着那个火球扑去,“玉儿!”

  “你别碰我!”楚玉话还未落,邴靳便拥了上来。

  这是便是飞蛾扑火,一触即逝。

  “姐夫!”不归伸手就要去拉邴靳,却没料想一个没站稳差点跌在火中。他回头一看,竟然是那灵君从身后将他拉住。

  邴靳紧紧抱住楚玉,他能摸到她的血肉,她的骨头,这是楚玉,是他心里的人。

  火已经烧烂了楚玉的脸庞,邴靳将自己脸贴上去,这是他的玉儿,陪他渡过最难熬的岁月的玉儿,他要与她同甘共苦、永不分离。

  “阿靳——”楚玉即便用尽最后一口气,也要去唤一唤他的名字。

  “我在。”其实,能与她死在一处,邴靳便心满意足。

  “我求你,求求灵君放过玉姐。”不归想也没想便跪在祝融面前,声声撕心裂肺,“灵君你是雪清姐找来的帮手吧!灵君!放过玉姐好不好!求你了!我愿意终身为灵族的牛马,求您了!灵君!”

  祝融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不归。他环顾四周,群妖已被尽数除灭,只有烈火还在燃烧。

  烧吧,等烧成了灰,烧成了烟,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等到灰飞烟灭,便可以去做那游离万物之外永生不分的伴侣。

  “你抓紧我。”祝融对身后的邴祀说道,祝融本将欲起飞,却又实在是对还跪在地上的不归于心不忍,“人死不能复生,不要枉我救你一命。”

  祝融带着邴祀飞下高台,那一众灵兽却早已等候在台下。

  “多谢各位灵君出手相救,邴祀除了岁岁供奉,无以回报。”邴祀朝众灵深深行下一礼。

  那一年宫宴,温驯懂礼的楚夫人突然性情大变,竟然以妖的身份威胁于他,让他与妖界共谋。

  “只要王上放纵我们吃人,我们便帮你除掉祭司。”吃人只是个由头,他们只想悄无声息的掏空赤鲁木而已。

  楚玉笑着给他斟了一杯酒,“若是不王上不愿意,那我们便倾巢而动,吞了赤鲁木于我们而言不过是件小事。”

  邴祀如同那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祭司与妖将要把他瓜分殆尽。既然这些妖要逐一吃人,那说明他们还不敢倾巢而动,不如先应下来再与其慢慢周旋……

  邴祀抬头向上望去,整座高台皆已燃起烈火,如同在安雅城中点起的巨大的火把,令人叹为观止。

  这是洛覃离开的那一年他修筑的高台。那一年,他日日在台上纵酒,高台之上,人可通天,仿佛便能看见洛覃从天上飞下来与他相见。

  “现在停手,这高台或还可留个残骸。”祝融向邴祀问道。

  邴祀沉默片刻,口中却只吐出一个字,“烧。”

  就把从前都烧个干净吧。邴祀的双眼里映着漫天的火,高台将倾那一刹那,火中有两个人影慢慢的离去。一个是一袭粉衣天真灵动的洛覃,一个则是眉目如画的阿遥。

  烟尘飞起,满天翻滚的浓烟灰渣中一只鸟儿直冲而下,堪堪逼到雪清面前,他一字一句,说得含血带泪,“你知不知,玉姐死了。”

  “我知道。”这是她做的事,她自然要承担。

  “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不归抬起头,凝视着雪清的双眼。

  雪清心虚,竟被他看得有些怕,“你不也把邴靳带来了吗?”

  “我带他来,是不希望玉姐触怒你们,是不希望玉姐与你们成为仇敌!”不归心思单纯,他只想着怎样才能让大家都好,却没想将大家都害了去。

  “是她自己执迷不悟——”

  “你不是答应过我只要我不告密,你便放过玉姐的吗!”不归揪住雪清的衣领,浑浊的气息喷在雪清脸上,仿佛是一团要将她灼伤的火,“你不是答应过我吗?我以为……你定不会骗我。”

  “是我毁约。”雪清的良心已再不想为自己狡辩,“今后你要走就走,要恨就恨,要想替她报仇只管来就是。”

  “报仇?”不归松开雪清,满脸怪笑,凄苦苍凉,“你是战神,我哪里有挑战你的能耐。我们这些小妖,只能为你们所利用,为你们所呼来喝去……你们对我们是想扔便扔,想杀便杀,我们是什么,是你们的棋子,是你们的工具……”

  “不归,”雪清抓住不归的手,那滚热的温度贴上去,“我从未把你当做工具当做棋子,我是真心待你。”

  “你当然是真心待我。”不归依然满脸堆着诡怪的笑容,“你是上古灵族,是仁爱大义的化身,你怎会对我不存真心?你们对世间万物都是存有真心真意的。”

  做了亏心事的雪清看着不归阴阳怪气的样子心中燃不起一点怒火,反而只能惹得她愧疚加倍。

  她放开不归的手,她知道自己多说亦是无益,“既是如此,我也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