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无人与我共饮酒,无人搀我到白头④

         我的脚步顿了一下,望着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

  我爸他们显然也听见了,童颖看向我爸:“要不要去看看?”

  还没等我爸说话,安锦时就抢先一步:“别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爸一想说的也在理,就招呼我赶快走。

  我踌躇了一下,还是选择去那条巷子里看一看。

  因为那个声音,像极了表姑。

  到了。我却再也没有勇气朝那条巷子里跨进一步。

  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围着瘦瘦小小的表姑,表情狰狞。

  表姑跪在地上,而她的的身上,正源源不断的往出涌出鲜血。

  血,流了一地。

  更可怕的是,表姑的一条胳膊已经被打断了,那条胳膊被随意地扔在地上,触目惊心。

  那几个男人手上的刀,一下一下,插进表姑的身体。

  这时,表姑看到了我,她像抓住最后一个救命稻草一样,大声哭喊:“童画!救救我!”

  其中一个男人听到声音,往后看了一眼,不屑地说:“小丫头,我劝你别多管闲事,惹了我们,这就是你的下场。”说着,拿刀尖指了指已经奄奄一息的表姑。

  我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个男人吸了一口烟,丢下三个字,“高利贷!”

  高利贷,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表姑竟然惹上了高利贷的人。

  不用想也知道,表姑一定是为了给林伊潼治病,才惹上了高利贷的人。

  我不忍心去看那血腥的场面,扭头就跑。

  跑快一点,跑快一点。我不停地催促着自己。

  我的心上下乱撞,我扶住墙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巷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我连忙闪进旁边的一条小巷,悄悄地探出头来。

  果不其然,是那几个男人,而他们手上拿的刀,是血红色的。

  等他们走远了,我跑回那条小巷,看到了一副惨不忍睹,我今生都很难忘的场面。

  表姑头朝下倒在地上,两条胳膊已经全部没有了,像垃圾一样被人卸了下来。

  她的身上还有鲜血冒出来,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我能想象到,那张脸上一定满是不甘。

  我生出一种深深的罪恶感,有一个声音在我心底叫嚣着,都是你,如果你刚才报警的话,也许表姑就不会死了!

  不,不是我!我惊恐地睁大眼睛,跑出巷子。

  我惊魂未定地回了我爸的家,他们已经回来了。

  我爸问我:“到哪去了?”

  我心不在焉的随意撒了一个谎:“路上碰到一个同学。”

  我爸没有看出端倪,就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我回了童颖的房间,她的床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我极度怀疑她是故意摆出来向我炫耀的。

  童颖跟着我进来后,以一种怜悯的口吻对我说:“啧,真可怜,连一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要不,我送你一件?”

  我嗤笑一声:“在你还在孤儿院生活的时候,你不同样没有像样的衣服?”

  童颖显然非常避讳别人说她是孤儿,因此她绝不承认:“证据呢?”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你知道是谁告诉我的吗?”

  童颖果然立刻追问:“谁?”

  “你妈。”我吐出两个字,满意地看着她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我走出卧室,对我爸说:“我出去一下。”

  我爸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他巴不得我赶快消失,免得碍了他的眼,打扰他们一家三口的温馨时刻。

  我回了那所老房子,虽然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人住了,但对于我来说,比我那个所谓的“新家”强了不知道多少。

  我现在眼前浮现的都是表姑跪在地上的场面,甚至我还能看见那些人的刀毫不留情地捅进她的身体。

  一下,两下……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

  我打开通讯录,想找人说说话,说话的人没找到,倒是收到一条辞退短信。

  是主管发来的,“明天上午来结一下工资,就不用来上班了。”

  我默默地按了退出键,心里为以后的生活忧愁。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餐馆,结了工资。

  拿着微薄的工资,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突然,一则启示吸引了我的目光,内容如下:

  “招聘一名家庭教师,有高中学历即可,教小学一年级的孩子,薪水丰富,价格面议。”下面附了联系方式和地址,而联系方式后面愕然有三个字,安先生。

  又是安,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怎么今年碰到这么多姓安的。

  后开我才知道,那叫宿命。

  我联系了安先生,对方倒是很爽快,说要是方便现在就可以过来。

  我看了眼那个地址,在本市最著名的别墅区。

  到了那,我才知道,什么叫“金碧辉煌”。

  浪漫与庄严的气质,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尽显雍容华贵。

  我按了门铃,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保姆模样的人来开门。

  保姆看见我,像是见了鬼一样,“二小姐?!”

  “啊?”我有些奇怪。

  保姆摇摇头,说:“没事,是我冒昧了,这边请。”

          走进那栋别墅,一眼望见的是极尽奢华的大厅。

  繁复的灯饰却发出冷冽的亮光,四面高高的墙壁在地板上投下暗沉的阴影,大理石铺成的地板像极镜子一样明亮。

  我承认,我被震撼了。

  那一刻,我甚至有了逃跑的冲动。

  “您好,我是童画。”我硬着头皮做自我介绍。

  安先生点了点头,他虽然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了,但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我断定他四十多岁是来自于他身上的气质和眼底的深邃。

  那是只有饱经沧桑的人才拥有的。

  安先生问我:“拥有高中学历吗?”

  我点了点头。

  他又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觉得调皮的孩子怎么样?”

  我想了想,才回答:“那要看是哪种调皮了。”

  安先生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愿闻其详。”

  “一种是性子使然,活泼开朗;另一种是以欺负别人为快乐的调皮。”我说完后,忐忑不安地看着安先生。

  安先生好像很满意我的回答,“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个孩子是第一种。”

  我心里舒了口气,看这语气,我是被录用了。

  “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班?”安先生征求我的意见。

  “现在就可以。”

  这时,那个保姆进来,对着安先生耳语了几句,记忆退出去了。

  安先生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我,被这样一双眼睛打量我感觉很不舒服。

  安先生突然说:“你走近一点。”

  我闻言,听话地往前走了几步。

  那一刻,我清楚地捕捉到安先生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

  安先生定了定神,问我:“你是叫童画对吗?”

  “嗯。”

  “父母呢?做什么工作?”他又问。

  “都是工人。”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安先生一手称着头,对我说:“你可以开始工作了,你的学生在二楼第三个房间。”

  我点头答应。

  上楼的时候,我没有注意到安先生眼里一闪而过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