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遇钩吻

  “皱什么眉,我的面具都要长褶子了!”容华用指尖点住温色的眉心,脸上一半嫌弃一半心疼,温色忽然觉得,他那模样,倒比风情万种地算计人好看许多。

  念头刚刚浮现,她就后悔了,因为容华一边抚平她的眉头,一边诚心实意地说道:“如果你把我的面具弄坏了,我便剥了你的皮做新的。”

  温色吓得刚平整的眉头再次锁紧,甚至连抬头纹也出现了。

  容华一愣,随即双眸半眯,温色下意识地捂住额头,往后猛地一跳——

  “噗~”容华噗嗤一笑,随即拿拳头捂住嘴,闷闷地耸着肩膀。

  温色两股战战,只能在旁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走吧。”容华笑够了,又开始对她行使大爷做派。温色偷偷地白他一眼,快步跟上。

  ”你刚刚笑了!“

  ”那又如何?“

  ”一次!大笑一次!“

  ”你听到我大笑了?“

  ”呃,没……“

  ”你看到我大笑了?“

  ”没……“

  ”嗯~既如此,不算。“

  ”你!“

  ”嗯?“

  ……

  容华虽然不承认大笑,但作为补偿,便也没怎么为难她……嗯,确实没怎么为难。他们一路上边吃边玩,路边看起来有点新奇的玩意儿,通通买了,你问谁出的钱?当然是温色。你问谁拿的东西?当然……也是她。

  折腾了半日,天色已经不早,西边云霞处正挂着一两点疏星,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最重要的是,温色荷包里的银子已经见了底。但一想,终于要和容华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她的心还是很受安慰的。然而——

  “进来!”

  此时他们正站在洛邑最繁华的青楼前,红粉衣衫薄,满楼红袖招,远远地就能闻见呛鼻的脂粉味儿。

  她和容华一前一后僵持着:

  大哥,我没钱了。

  有我在,你还怕没钱?

  (白眼!就是有你在才会没钱!)

  大哥,我是女的,来这种地方不合适。

  你看着就行。

  天晚不回家,我会挨骂。

  骂的是你,与我何干?

  ……默。

  “可我手上的东西……”温色故意掂了掂,手里拿着的大包小包已经挡到她的鼻子。

  “姽,把她手里的东西送回馆驿。”

  容华话音刚落,温色手里顿时轻了。

  ……

  “走吧?”

  温色恨恨地一咬牙,几步便踏进了花楼大门。

  “哟,两位爷面生得很呐,第一次来么,可有中意的姑娘?”一个已不显年轻却又不失娇媚的声音响起,温色抬眼一看,一个半老徐娘正扭着滚圆的腰肢朝他们走来,她打扮入时,布有皱纹的脸上细细铺着一层脂粉,看起来仍有几分颜色。

  “哟,王公子怎么才来,奴家可是日思夜想呢!”浓浓的脂粉扑鼻而来,很快,容华就被一群姹紫嫣红的姑娘们围住了。

  看来这小子经常来啊!还有个化名王公子?啧啧。

  容华从人缝里扫她一眼,温色立即老老实实地站好,可惜已经晚了——

  “这位是我的表弟,年纪虽不大,但自小就在花丛中游荡,可谓个中好手,故人称色公子,你们给我好生服侍,若他高兴了,有的是赏钱。”

  姑娘们一听,忙蜂围蝶阵过来。

  “公子可有中意的姑娘,若没有,不如便让我们姐妹几个一同服侍如何?”姑娘们的声音甜腻得温色直冒冷汗,柔若无骨的手指灵活地在她身上游曳,温色被痒得挣也不是,不挣也不是,只能求救地望向容华——

  救命啊!

  美人在怀,你好生享受便是,救什么命?

  你方才明明说看着就行!

  我改主意了。

  ……色欲熏心,枉你读那么多圣贤书!

  圣人言:食色性也。我何错之有?

  ……你狠。

  不求求我?兴许我会答应也不一定。呦,看那小手已经伸进你衣襟了哦!

  ……

  狠狠瞪了容华一眼,看着胸前越来越不安分的玉手,温色忙喊道:“你们都不行,把你们花魁叫来!”

  容华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温色冲他翻了个白眼。

  “哎呀客官,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家双卿被人包了,今晚恐怕不能服侍二位了。”老鸨一脸遗憾,“其他姑娘也不错,两位客官不妨换一换?”

  温色凑到容华耳边小声道:“你真是来玩的?”

  容华瞟她一眼,“你说呢?”

  呵呵,问也白问,这人的心思根本不能以常人来推测。

  “这样吧,鸨妈,你带姐妹们先下去,我们兄弟俩随便逛逛,倘若看上哪位姑娘,再来跟你要人,你看如何?”

  老鸨一听,又上下打量了两人一会,笑道:“不是老身不信二位公子,只是这银子……”

  老鸨话音未落,温色便打断道:“我表哥常来你处,他有没有银子,你还看不出?休说这些商人语,免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日后后悔。”

  老鸨一听这话,忙赔笑道:“公子有理,是老身糊涂!”言罢,领了姑娘们摇曳生姿地走了。

  温色顿时大拍胸脯,长舒一口气。

  “噗~没想到你个小妇人应付起这种场面来,倒是游刃有余得很呐。”容华靠着一根漆金大柱子,悠闲自在地冲她挑眉。

  温色大翻白眼,只是没敢回嘴。

  这家青楼档次很高,大厅里到处是人,桌上满满摆着的全是各种精致的糕点小吃。温色二话不说,当即就座,一个人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容华嫌恶地瞥了她几眼,终于还是在她附近落了座。温色懒得理他,边吃边打量起周围,才发现同周遭全都是人,温色不禁好奇地拉拉容华的衣袖,小声问道:“这些人在作甚?”

  “别碰我,一手的油!”容华嫌恶地将衣袖从我手中扯出来,“今晚有个男倌要来。”

  温色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男倌也就是男/妓,难道容华是冲着此人而来?

  容华危险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最好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和水喝下去,胆敢吐出一个字,我就把你的舌头拔了。”

  温色知道此人说到做到,忙乖乖闭嘴,低下头继续和食物战斗。

  身边有人道:“一个男倌如何有这么多人追捧?”

  “你有所不知,此人来自十方斋,据说还是十方斋斋主,自然来捧场之人不少。”

  “十方斋?七国第一花楼?真是奇了!堂堂十方斋斋主不做,来我们大燮挂牌子做生意,只怕是老鸨儿招揽的夸辞,不可信!不可信!”

  “非也!两位有所不知,小弟曾做生意路过南越骊都,和这位十方斋斋主有过一面之缘。此人性格疏冷,行事随性,让人捉摸不透,若说别人我还不信,但这位……十有八九不会错。”

  “兄台所言极是。我听闻此人腰间生有七彩羽毛形状的胎记、天生体带优昙之香。有绝代歌喉,却不吟唱,精通茶艺,却不饮茶,擅于酿酒,却不喝酒。素以优伶重利卖义自居,游走各方坐收渔利。想必此次他来大燮,亦为谋利。”

  温色边吃边听,看来此人很是了得,只是容华这么千方百计地接近一个优伶商人做什么?

  而此时,花台上的风情已然开始。

  “诸位客官,钩吻公子来了!”

  老鸨话音落下,两边薄纱掀起,一股淡淡的香味萦绕鼻尖,那香味很特别,温色从未闻过。

  一人身着樱粉花纹底锦服走出,大片的赤色樱花纹绣在领口、袖口,坠以莹白珍珠和各色银饰。两鬓用樱花纹银篦固定,花饰长及头顶,与顶上一尊纯银花冠相连,发微粉,髻微高,肤如白雪,眉长及鬓,一双黑色眼眸像滩浓得化不开的墨,明明神色淡然,却流露出一种摄人心魄的光泽。

  温色愣愣地看着,塞进嘴边的食物也忘了咀嚼。自来到这世上,美人见过不少,但台上这位却完全不同,五官出挑到雌雄难辨,说秀美的男人可以,说英气的女子也行。可明明一眼就难以移目的长相,却让人说不出哪里好看,甚至目光离开一秒就会忘记此人的相貌。

  “口水流下来了。”容华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

  温色一惊,忙伸手去擦——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啊——

  “你又戏弄我!”她瞪着他。

  “果然人如其名,你看你那副痴相。”容华大大地白她一眼。

  温色不以为然,“食色性也,不是你教我的么?”

  “你倒学得快!”

  “那是师父教得好!”

  “哼!”我俩互相冷哼一声,不欢而散。

  “钩吻公子乃十方斋前任斋主,人品风流,十方第一,无人能望其项背,想必诸位今晚已开了眼,我红姑明人不说暗话,一夜千两起价,价高者得!”

  “两千两!”老鸨话音刚落,便立刻有人叫价。

  “三千!”

  “我出五千,求钩吻公子高歌一曲!”

  “五千两也想钩吻公子张口?张老爷说笑么?我出五万两,外加一千黄金,求钩吻公子一首曲,一碗茶,一壶酒,如何?”

  场上人同时倒吸一口气,温色看向出价的人,那人年约四十,一身锦衣华服,胸口露出暗红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象牙杯。温尔雅,素沉稳,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