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邪肆戏谑般的表情，像是让方淮闪了眼。

　　她身子僵了僵，眼神有些躲闪。

　　她慌忙低下头去，想要掩盖自己眼中的神情。

　　她在想什么？居然看见了在大学是乔楠青涩的模样，就像现在一样有生气，让她有些动容。

　　“那算了吧。”他看着方淮的神情，轻笑了声，说的像是天边云彩飘过一样无痕淡然。

　　他伸手去拿那瓶安眠药，可方淮突然按住他拿着药的手。

　　乔楠抬头，对上了她慌忙的神情，她急促又忸怩道：“不要吃那么多药……我要是有时间，我可以陪你……”

　　她的脸有点红，这算什么了？嫖客与妓女？

　　乔楠看着她，并没有因为她的答应而显露出何许神情，只是再次问道：“真的？”

　　“可以。”

　　他深邃的双眼看着她松懈的神情，绷着的脸终于舒展，露出浅浅的笑纹。

　　乔楠的身子很虚，都是这几年耗得。刚做完手术不久，现在还是有点喘不上气，时常带着点咳。

　　他依旧拿着那瓶药回了房，只是出来时还穿了件外套。问方淮：“你要跟我去散散步吗？我躺病床上有些天了，闷的不透气。”

　　方淮很好骗，也很容易心软。总是加点理由和软弱一点的语气，她就可以屈服。

　　显然方淮现在犹豫不决的眸子看着他，最后真的说道：“好。”

　　他们这次去了远一点的地方，不再绕着公园转。

　　他们沿着街道走，一旁植满了高大的枫树，只是现在树枝上还没有通红的那一大片。另一旁是清澈的河水，波光粼粼，浮光跃金。黑色的围栏隔开，前是石椅，若是在秋天的傍晚，枫叶都红了，飒飒的一大片飘落，发出清脆的响声，清浅的月光照在河上，就像银河一般，若是有一对情侣坐在石椅上，十指相扣，相互依偎着，慵懒昏黄的路灯光照下去，被拉长的影子都透着甜蜜。这又该是多么美妙的意境。

　　只是，这种婉妙的事情，也始于情侣，在那天告白的，成功率肯定很高。若是一个人坐在石椅上，飒爽的秋风飕飕凉，像鸽子飞进鼓袖里，也是很好的。

　　快四月的天已经不是很冷了，甚至中午出太阳，冷风中夹着暖意。

　　可是乔楠还是将自己穿的很厚实，外套里还有一件毛衣，若是旁人，定是出汗了。

　　可乔公子就是这么的傲娇，又怕冷。果然只有这种整天在实验室工作的职位适合他。

　　“要是怕冷可以回去的。”方淮的手时常碰到他的手背，都是凉的。怎么会有这样怕冷的人。

　　“继续走吧。”他轻轻的说着，又像是带着感慨。

　　她看着他，一脸云淡风轻，只是在暗自里怨骂：“怕冷还死撑着来，没罪找罪受。”

　　前面有着一对真正的小情侣，就像大学生那种。他们在四月天吃着雪糕，手牵着，连背影都像冰淇淋一样甜。那个女孩应该是一个很活泼的性子，时不时将他们牵着的手像荡秋千似的摇，摇的很高很高。她扎着马尾，侧着头看着身旁的那个男孩，笑的就像清泉水一样甘甜。男孩笑着看她，将握着的手十指相扣了起来。

　　他们又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看看碧蓝的天，看看清澈的河，拿着冰淇淋的手指指这指那。

　　其实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是身旁是喜爱的人一切都会变得有趣。

　　就像……他们之前一样。

　　显然看见那对小情侣的不仅仅只有方淮，乔楠也看见了。

　　他们的手还有不过五厘米的距离，就可以牵住了。只是一直在摇摇晃晃，相互碰到，都没有一个人想过要牵着彼此的手，是不敢吗？是不敢吧。

　　“你看，前面那个女生就像你以前一样傻，大冷天的想吃冰淇淋。”乔楠看着那个女生，淡淡的开口。

　　这般指桑骂槐的话方淮怎么可能听不出来，顿时便反驳：“大冷天的吃冰淇淋才爽好吗？你以为个个都像你着，又怕冷，还没有一点生活情趣。”

　　“哦？是吗？大冷天吃冰淇淋就很有情趣？”

　　“至少比你整天都在图书馆和实验室好。”她倒是立刻就回答道。

　　“原来方小姐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对我意见那么大？”乔楠转过头看她，眼神中有着一点不可莫测的神情，又像是笑着。有些戏谑的问道。

　　“你管的我那么严，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交了一个男朋友还是多了一个爸。”她白眼，无奈道。

　　“这么说，你倒是不是很乐意跟我在一起？”他的声音有点低。

　　“拜托乔公子，你这样的脾气谁受的了你啊？我当初一定是被你这张皮囊给骗了！”她说着嫌弃，脸上却是笑着的，笑着很欢，她转过头，看着乔楠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眼眸深沉。

　　她挂在嘴角边的笑僵住了，一切都显得有点尴尬。

　　很快，她收住了笑容，转过头，不再说话。

　　前面的路还没有到头，也许是他们没注意，走在他们前面的小情侣已经不见踪迹。

　　她低着头，看着地，他们之间就像隔了可悲的屏障，捅不破也撕不开。

　　乔楠看着远远的前方，苦笑着眼神里有些难过，突然，他打破了沉静的环境，自己独自又开口，说的是那么平淡，像是描述一件平常不过的往事：“我这几年，去过大西洋，太平洋，甚至南极。哪里比这里要冷的多，条件比这更苛刻，最严重的时候两天只喝了一碗稀粥。”

　　方淮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眼睛睁的大大的。

　　“我们那一小队，自己是为了工作而去，因为环境和条件的恶劣，我回来时已经暴瘦了十几斤，连闻到肉香都会反胃。”

　　乔楠笑了笑，他们慢慢的向前走着，就像漫长的世纪路，没有尽头。

　　“不过那也只有那次情况比较特殊，我们很难找到沿途站点，准备的不够充分，物资匮乏，但是为了这次宝贵的机会，我们都还是不肯放弃，靠着那点粮食和毅力到了最后。结果自然是喜出望外。”

　　方淮哑着嗓，说不出话来。眼角眼的红了边。

　　她之前还在嘲笑暗骂这个怕冷的少年，转眼间已经去过了南极，经历了像是生死的东西。

　　“我也觉得我会死的。我们那次准备的不够充分，连卫星系统都没有精确定位。后援部队也没有很好的做到完全。我们体能消耗大，冷风刮的脸疼出血，连头发都是冰碴子和冷霜。在两天时间里，我只吃到过一顿热食，撑了两天的路。我们的考究还没完，一切都没完。就连一向哭天怨地的小胖，都咬着牙走到了最后。”

　　乔楠看了下天，云朵在惬意的舒展着，他呵了口气，朝天感叹了什么，苦笑着。

　　“我也觉得没完，因为，我还没有找到你啊。”

　　似乎，时光都变得很温柔。

　　你能相信吗？那个你爱的人站在你面前，眼里只容的下你一个，然后轻轻的告诉你，我还没有找到你啊。让人心疼又想哭。

　　而且，很巧很巧。你爱的人他正好也爱着你。

　　他们都站住了，方淮依旧是哑然，唇微张，那不受控制的眼泪流下，划出淡浅的痕迹。

　　他眯着眼睛看她，眼底带红，脸上波澜不惊。

　　“我忍着，想着，等着，候着，三年了。你就让我冲动一次。为了找你而去找你。”

　　“我爱你，七年了。能为我冲动一次吗？求你了，就一次。”

　　他的嗓子带着哑，求着什么，眼泪也不自觉的流了下来，眼睛已经猩红一片。

　　我爱你，七年了。

　　而那个在他面前的女孩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憋不住的泪水断了线一样，她咬着手，眼前被泪水糊了一片。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啊？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景。

　　就像她能控制暂停，却控制不住继续一样。

　　她憋屈了好多年的泪水，只为他的只言片语，那种回忆一般涌上来的思绪，千丝万缕。

　　她已经用了几年的工作来麻木自己。这样不是很好吗？

　　现在，现在……算什么啊？

　　乔楠上前，轻轻的将她搂入怀中，泪水浸湿了他的毛衣，他将她紧紧搂住，脸低到她的耳畔，颤抖着嗓子：“你当我小孩子气也好，只要你愿意。你若是不愿意……我……便再也不缠着你了。”

　　方淮在他怀里，摇头又点了头，最后有些急了，索性也张开双手，拥抱住前面的男人。

　　这一次，这一次。她也想像面前这个男人一样勇敢，想随着这个男人让自己冲动一次：“我爱你……。”

　　她凑到他的唇上，轻轻的吻上，都是凉的。

　　他们都有些颤抖，她能感到乔楠的不知所措，心疼的想哭。

　　她从来都没有那么热烈的表达出自己的情绪，就像现在这样，一切都来的是那么不真实。

　　就连那个少年都觉得不真实。

　　一个淡淡的吻过了之后，那少年愣着很久，突然埋在她的肩上细细咽呜起来。手依旧是紧紧的，抱着她不肯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