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年归来

  冬日的阳光照在我身上,很暖。

  橱窗的玻璃外,漫天飘着雪花,纷纷扬扬的鹅毛弥漫在西安的古城墙上。庄严肃穆的城楼上披撒了一层银霜,漫天的白雪显得庄重又凄凉,像极了我现在的心情。

  手边的咖啡杯里洋溢着浓郁的香味,我撑着头看着远处发呆,那个人的影子不停的在脑海里游荡,这么多年,时间还是败给了思念。

  在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我不知道心里到底是喜是悲,眼神无所目的的在人群中寻找,我在想,会不会下一秒突然他会出现在某个角落。

  橱窗外几个学生打扮的小男人不停的推搡着一个穿红色羽绒服的男孩子,我抬眼望了望,正巧对上他的眼神。他瞬间红了脸,一脸害羞的站在原地冲我傻笑的挠着后脑勺。

  我急忙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的翻了翻手边的杂志。一来,我不想让人觉得我自作多情,这种亏,我曾经吃的太多了。二来,我早已经对这种小男生没有任何情绪,即使我们差不多大,但那些过往早已经让我的心久经风霜。三来,老牛吃嫩草,我的牙口实在不行。

  “那…那个,请问…”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我停下正准备翻书的动作,手指微微的一顿,闭上眼睛轻轻的吐了口气,转过头先是看到一条泛白的牛仔裤,眼神满满上移红色的外套,稚嫩青涩的憨笑。

  我没说话,而是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很干净的一个小男生,也很清秀。

  可能是被我直白的眼神吓到了,他又开始不停的挠后脑勺,站在原地朝着门口正一脸趣味看他的朋友们,眼神中有着明显的无措。

  这种事情我后来特别有经验,每当有人跟我对视的时候,我绝不躲闪,对方不过十秒自会颓败,转头去看别的地方。不过有时候我也有失手的时候,无非就是赶紧消失。

  他红着脸半天没有说话,我也懒得在理他,转头抿一口咖啡,瞬间皱起了眉头。太苦了,比我榨的苦瓜汁还苦,天…我居然忘记放糖。

  “我想…”他又停顿了。

  我转回头,脸上的苦涩表情还没有消散。

  他看到我愣了愣,尴尬的笑了一下:“你,有空吗?”

  “我在这里等着接我孩子放学”我彻底转过身对着他,淡淡一笑:“同学,你有事吗?”

  男孩愣了愣,脸上明显的差异让我很满意,我歪着头依旧直视着他。

  他低头小声嘟囔了一句:“对不起,我认错人了!”说完转身就跑。

  我挑起嘴角笑了笑,看到门外男孩的朋友飞快的冲到男孩的边上,估计是问他情况如何?男孩摇了摇头,几个人有冲着我这边看了看,脸上挂了不屑,撇了撇嘴拉着男孩离开了。

  我还来不及庆幸,身后传来一阵掌声。我懒得理,看了看手机,有点不耐烦。

  果然辛巴这家伙不守时的毛病到他被老天带走的那天都不会改。

  “啧啧啧...你这一回来都当妈了呀,来说说看,男孩女孩,长得想我不?”辛巴一脸坏笑的坐到我的对面,伸手找来服务员。手中的打火机在桌子上敲的嘣嘣响。

  我怒视了他一眼:“吃多撑的了吧,来了不赶紧过来,不忙帮也就算了,居然在旁边看我的好戏?”我装作要拿咖啡泼他的样子:“迟到了一个小时,我们友尽!”

  辛巴一巴掌把我刚端起来的杯子摁回到桌上,震出来的咖啡弄了我一手。

  我气的要死,随手又抓了包准备扔过去。

  他做了个投降的姿势,然后双手合十朝着我摆了摆:“行了,行了,姑奶奶。你这消失了三年没回来,一回来就冲我发了这么大的火气,不至于,不至于!"他打着哈哈,不停的给我赔笑。

  我嗔了他一眼,一句话废话都不想再跟他说。

  ”哎...哎..."他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姑奶奶,我这还不是因为你那好闺蜜,出个门都要画上两个小时的脸,是你们女人太麻烦...“

  我斜眼瞧他:”都说防火防盗防闺蜜,我这可是男闺蜜撬了女闺蜜,为你们两个做了嫁衣。“我心塞的叹了好长一口气:”男朋友也没了,女朋友也没了...“

  辛巴赔笑道:”在呢,在呢,我们都在呢。这不你一回来,一呼百应,我们都不敢耽误,马不停蹄的就朝组织飞奔过来拉嘛。“

  奉承的话听得多了,有时候朋友的三言两语都觉得格外的亲切。

  我的怒气也消了大半,刚想扯开话题,门口的风铃叮当一响,一阵冷风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眨眼的功夫素雅已经冲了进来,直接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声音高了八度:”我的妈呀,林又倾,让我好好看看。"她使劲捏我的脸:“真的是你,我的天,真的是你?太不敢相信了,你还活着!“

  我被素雅的热情冲的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的看着她满脸的满目春风。

  素雅看我没反应,一只手将我使劲的搂住我的脖子,大口的在我脸上狠狠的咬了一口,我痛的龇牙咧嘴,才会了神:“干嘛,你们两个都疯了吧!”

  我一边嫌弃的数落她,嘴角的笑意却溢了出来。

  “林又倾,我想你了。”她突然深情的给我一个拥抱,很用力:“你真的够狠心的,一走就是三年,是不是元彬那个小王八犊子还是不肯放过你?”她说完,又在我的后背给了一记重锤。

  我闷哼了一声,也紧紧的搂着她。她心里有气,气我的不辞而别,气我三年的了无音讯,我懂!

  我何尝不想他们…

  她拉着我不停的摆着各种姿势拍照,说要把这几年的缺失都补回来,我苦着脸被她蹂躏,心里却如沐春风。

  大家的心绪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对面的两个人简直是虐狗的节奏,一杯咖啡两个人喝,还要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

  我鸡皮疙瘩抖了一地,用秒杀一切的眼神刺了他们两个一人一眼,终于在最后一滴咖啡喝完之后两个人终于安静了。

  “回来以后有什么打算?”辛巴的语气温柔起来。

  我低头沉默了会:“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人生哪有那么多的计划内!”话虽如此,到我心里却清楚。我的人生哪里是自己说了算,这些年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三年之约,仅剩一个多星期。但我知道,那根本不会意味着自由。

  素雅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辛巴,终究没忍住:“又倾,程昊城找了你很久…”她抿了抿嘴,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的心咯噔一下重重的下沉,鼻子也微微发了酸,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搅拌着手中的咖啡,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可说出的话却有些发颤:“找我?”

  辛巴使劲踹了素雅一脚,素雅“啊呀”一声表情看似很痛苦,却还不忘回瞪辛巴一眼:“这圈子这么小,我不说迟早也有人跟她说,你脑子塞了坨坨吗?踹我干什么?”

  辛巴也怒了:“人都回来了,你什么时候不好说,非要今天说?”

  两人都像是急了眼的兔子,声音越发的大起来。咖啡厅的人窃窃私语的朝着我们不停的看。

  我本想劝架,可出口却变成了很小声的一句:“他…找我干嘛?”

  我很想知道,很想,很想…

  对面的两人争吵声戛然而止,面面相觑的护看了一眼,都安静下来。

  空气似乎静止,我安静到我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略微快速的心跳声。

  辛巴叹了一口长长的气,点了支烟,转头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素雅拉过我的手紧紧的我在手里,似乎是想给我些力量。

  我抬头冲她笑了笑,表示我很好。

  “从你走到现在,他总会时不时的来找我们问问看有没有你的消息”我的手微微一颤,素雅也顿了一下:“他说…如果没有你的原谅,他绝对不会和赵秋霞在一起…”

  “赵秋霞?”我疑惑的看她。

  素雅轻蔑的一笑:“就是娃娃的原名,土到爆的乡村style”

  我默了默,心里腾起的火焰慢慢灭了下去,原来是这样…我总是那么自作多情,从前是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气氛变的尴尬,三个人都沉默,我心里堵的难受。这么多年,我依然还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过往的曾经从脑海涌到眼里,又硬被我生生咽下。

  “我还有事,我们改天再约吧。”我强撑着笑意起身,太想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呆一会,在听下去,我会疯的。

  素雅有些着急,急忙起身又拉住我:“又倾,对…对不起…我以为你都已经忘了”她越发的想解释,越发的语无伦次:“要我说,你一辈子都不要原谅他,让他单着…给你赎罪…”她抱紧我:“又倾,对不起…我真的…我…”

  我只能强颜欢笑,拍拍她的背语气尽量保持平静:“告诉他…我原谅他了…”

  素雅身子一僵,呆愣到原地。我朝她挤出一个笑意,迅速跟辛巴打了个招呼,逃思的跑出咖啡厅。眼泪却在踏出门口的一霎那,毫无征兆的就了下来,冰凉的从我脸颊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