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忧郁的异色瞳仁 上

  “绘果果,这份文件可能需要你翻译一下。”

  “果果,这里的图片修得应该更加艺术性一点。”

  “绘果果……”

  不断传来的命令的声音来自那个坐在办公桌后万恶的资本主义者唐沐迟,自从上一次让他帮忙触碰到锦鲤,这个家伙竟然就变相的开始利用我的所有时间,相比云泽修,他简直是另外一个美丽的恶魔。

  不断有文件从我的头顶落下来,一本接着一本,很快我的桌子上就堆满了需要修改的文件。

  我顶着一张疲惫而苍白的脸从文件中冒出脑袋,如果可以用一种生物来形容唐沐迟,那肯定就是吸血鬼,无止境地汲取着我们这些免费劳动力。

  “报告社长,由于个人体质问题,我觉得这个时间我可以离开学校了!”看到外面夕阳照射进来的希望的光芒,我顿时觉得整个身体的疲惫瞬间就消失了,简直就像听到了来自梵夏的琴声一般。

  唐沐迟的唇角顿时扯开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我记得你貌似……”

  “就这样!社长我回家了!”顾不上唐沐迟还要狡辩什么,我赶紧披上自己的围巾飞奔出了新闻社。

  艳红色的夕阳平坦地铺在回家路上的地面上,路边的金色银杏叶落了一地,棕色皮鞋踩在上面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扇形叶子像是落不完似的,源源不断地出现,把整一条道路都铺满了金色的叶子,一切都像是油画一般宁静。

  嘎吱——

  我推开云泽修家的大门小心翼翼地朝着里面张望了一下。

  “果果你回来啦!”保姆阿姨忽然从门一旁探出了脑袋。

  “阿姨,你吓死我了……”我摸着自己的小心脏穿上了拖鞋。

  “云泽修呢?”我倒了杯热水,暖乎乎地在沙发上缩成了一团。

  保姆阿姨摸了摸我的脑袋:“少爷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呢,快来吃饭吧,少爷已经吃过了。”

  我窝在沙发里迷迷糊糊的,脑海中回想着破月山洞中破月锦鲤所说的话,破月锦鲤说下一条锦鲤所在的地方是圣音市的中华古街上。

  那条街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正好与开着Monster咖啡的那条街街隔着一条河。中华古街是圣音市最著名的观光胜地,有不少人因为闻名这里而远道而来。里面不但有中华各地的各色菜肴,还有神秘稀有的各种古玩与博物馆,一到夜晚,中华古街上就会亮起许多的彩灯,这也是圣音市中华街的一个特别之处。

  保姆阿姨看我没反应,直接拉着我到了饭桌前,按着我坐了下来。

  桌上的菜肴很丰富,宫保鸡丁,松鼠鳜鱼,玉米排骨汤,都是保姆阿姨的拿手好菜,我在云泽修家这段时间每次对阿姨的菜都爱不释口。

  不过今天,我脑海里想着一些事,连吃饭都静不下心来。我有一勺没一勺地吃着晚饭,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敲了云泽修的大门。

  之前从破月山下来的时候,我竟然做了那么羞耻的一个梦,梦见和云泽修告白了,现在我连看到他的脸都会觉得浑身上下不好意思。

  咚咚咚,咚咚咚。

  敲了好几下门,都没有回应。

  奇怪,这个时间云泽修应该在房间才对啊。我下意识地伸手转开了他房间的门把,紧接着像是抓到了滚烫的火把似的立刻就放开了自己的手。

  不知道我这算不算是偷偷地进了云泽修的房间啊!万一被他知道,又要骂我了吧。

  不过,来不及去想这些,门已经悄悄地打开了一条缝。从门缝里缓缓流淌出橙色的暖光和暖气,但是却没有听到云泽修带着寒意的声音、好奇心再次战胜了我,我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云泽修房间的大门。

  那是……

  房间中的那个人,正歪躺在柔软的沙发上,一只手上还拿着一本黑色封面的硬壳书,另一只手垂在一旁,脑袋轻轻枕在沙发背上,深邃的眼窝里,那双有着修长整齐睫毛的双眸轻合着。云泽修穿着米色的丝绸睡衣,靠在沙发上,安静地,睡着了。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这样睡会冷的!我只是想要帮他睡得更好而已,我只是帮他盖个毯子而已!

  我的脑袋在天人交战中,可是我的手已经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宝蓝色毯子,然后向前倾,再向前倾,近到几乎能够数清楚他有多少根睫毛后,我松开手把毯子盖在了他的身上,心脏像是被熔浆蔓延了一样,好烫好烫。

  可是为什么我还不想离开,为什么我的脸离他越来越近?就一下就好,我轻轻地闭上眼,把柔软的唇贴在了他的眼睛上,然后做贼心虚一般飞快地逃离了云泽修的房间。

  心脏烫得……快要崩裂开来……

  那一瞬间我几乎觉得自己想要吻上他的嘴唇,我喜欢他,想要待在他的身边,不想要只当他的宠物,我想要成为云泽修最重要的人,我想要让他的眼睛里不仅仅只有冷漠……

  我慌乱地靠在庭院的墙边,冷风拂上滚烫的脸庞,让我获得了些许的冷静。明天是休息日,可是云泽修的眼窝里还有着明显的黑眼圈,他大概为了处理学生会的事情又很久没睡觉了吧……

  还是别打扰他了,看来只能又麻烦纪藤希了……

  因为昨晚下的决定,第二日一大早我就约上了纪藤希在中华街的河边见面。天气很好,是难得一见的大晴天,美好的天气还有着暖阳的照耀,让来中华街参观的人更加多了起来。

  “纪藤希!我在这里!”我好不容易才从人群里面挤出了一个脑袋。

  人群外那个身着淡灰色大衣有着一头魅人金发的家伙身边围了太多的女生,纪藤希的笑容天生就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不知不觉他的身边就围了更加多的人,金棕色的双眸微波粼粼,仿佛随时都在放电一般。

  一双白皙的大手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下意识地抓住了这双手的主人大口大口地喘气:“学长……你吸引人的功力,不对……你吸引生物的功力又上升了。”

  看着围在纪藤希脚边的一堆宠物狗,我抽了抽嘴角。

  纪藤希笑眯眯的狐狸眼眨了眨,唇角微笑更甚,在人群中简直就像是一颗耀眼的太阳一般引人注目:“这是锦鲤的祝福的原因,和我本身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锦鲤的祝福……真的是不知是祸还是福。

  中华街上又分两条街,并排着的左边那条是古玩街右边那条是美食街,我和纪藤希决定从古玩街开始寻找锦鲤的踪迹。

  古玩街不愧为古玩街,走上古玩街的街道,脚下的路由形状各异的各色孔雀石和白色软沙组成,为了不破坏那些石头,上面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透明玻璃路。一旁的各色古玩店中不断有隐隐的白色烟冒出来,在空气中缓缓地消散,整条街道上像是被注满了雾气一般,影影绰绰。

  “看那个牌匾。”纪藤希拉了拉我。

  我随着纪藤希的视线朝着雾气深处的牌匾望去,和旁边的几家大同小异的古玩店不同,那家店的牌匾上赫然雕刻着一条从水中飞跃而起的鱼,那鱼的模样,与我之前见到的锦鲤简直太像了。

  “那个……那个是……”我一把扯过纪藤希的袖子就冲向了那家古玩店的门口。

  “异色……”

  “异色”是这家古玩店的名字,不断有淡淡的紫色烟雾从这家店铺中蔓延出来,并且带着淡淡的熏香味道。

  店铺中陈列古玩的格子架古色古香的沉香木制品,各色各样的玉石和印章被摆放在小小的格子架子上。

  “看这里。”纪藤希的声音把我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我愣在了原地,看着纪藤希用手指指着的一座小小的玉石雕。那是一条极为精致的鲤鱼,那鲤鱼身上的色彩分为两种,一白一紫,分明是两种不相容的颜色,但是在这座小小的雕刻上,却显得没有了哪一种颜色都不行,都会让这座雕塑显得黯然无光。

  “这里也有……”我眼尖地看到了一旁的另一条。

  另一条锦鲤是一整条泛着珠光色的紫雕,这条雕刻的锦鲤更大。

  “还有这里,有三条。”纪藤希皱起了眉,“这里很怪。”

  “这家店会不会和锦鲤有关系?”我疑惑地问出声。

  吱呀——

  一声刺耳的推门声在一点都没有声音得古玩店中响起,让我整个人都汗毛直立,吓得转过头去,对上了一双年老污浊的双眼。

  这老人看起来已经七八十岁,驼着背,还撑着一把黑色带金边的拐杖,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藏在了纪藤希的身后。

  “这位小哥你眼光不错,这些锦鲤可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

  “镇店之宝?”我忍不住问出声。

  那老人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随即又望向了纪藤希,打量了他一番,继续笑眯眯地开口:“请问你们是要买下它们吗?”

  买下来?我赶紧摇了摇头,这样的古玩店里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买得下来,看老板的表情我就知道昂贵的不得了。

  “我想问问这些锦鲤是老板你做的吗?”纪藤希的眸中划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嘴角的笑似乎在说着“鱼儿上钩了”。

  我有些搞不懂他要干什么,拉了拉他的袖子,他却给了我一个放心的眼神,继续和老板交谈。

  “不不不,你们找他做什么?”老板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开心顾客不买又多问。

  纪藤希唇角的微笑更甚:“我想让他帮我量身定制一款石雕,如果老板能帮我们引荐一下那就很感谢老板了。”

  一听是要定制,我似乎看到老板的双眼中都散发着金钱的光芒:“那可以,快跟我来吧。”

  老板欣喜地一边在前面带路领着我们穿过古玩店的大门朝古玩街的深处走去,一边跟我们寒暄,还煞有介事地说:“不过虽然我带你们去见他……但是你们必须要注意,不能盯着那人的眼睛看,那人的眼睛可是……”

  不过话还没有说完,似乎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面前是一座巨大的博物馆——中华街山石博物馆。这座博物馆已经在圣音市坐落了许多年,我在小学时候还参观过一次。

  又一次到了这座博物馆,再次看到这些精致的雕像和山石,我不由得回想起童年时候看到它们的新奇。

  忽然看到一座特别精致的童女雕塑,眼睛都亮了起来:“纪藤希,纪藤希你快看!”

  过了许久都没有人回答我。

  “纪藤希?”我奇怪地抬起头环顾四周,却呆愣在原地。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我和纪藤希他们走散了的?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发现这件事?

  “纪藤希?”博物馆的回音很大,四周不断有走过的游客,听到我的声音,有人责备地看了我一眼。

  我不敢再大喊出声,只能大步大步地来回寻找那头麦金色的短发,试图能在偌大的博物馆中发现纪藤希的身影。

  不远处传来机器摩擦的声音,纪藤希会在那里吗?

  我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远远地看到有个身着深褐色西装的男生正坐在宽大而厚实的檀木桌旁,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拿着小小的刻刀和另一块小小的石头。他仔细地端详着自己手中的石头不停地打磨着,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能够打扰他。

  我不由得走近了好几步:“你做印章真仔细……”

  听到我的话,他缓缓地抬起了头望向我,那张白皙而精致的脸庞上竟然有着一双泛着幽光的紫色眸子,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眼睛呢,像是童话里的异域王子一般。

  “你的眼睛……好漂亮……”

  真的是我看到最漂亮的眼睛了……

  紫色双眸的主人诧异地望着我,在听到我的话后忽然瞪大了眼睛,更加惊讶,我有说很奇怪的话吗?

  我友好地朝着他笑了笑,那双原本瞪大的双眸此刻沉静了下来,死死地盯在了我的脸上……

  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还是到底我说错了什么?

  他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似乎是听到了我的心声一般,他顿时移开了视线。

  “果果!”是纪藤希的声音。

  我迅速转过了头:“我……我走丢了,不好意思。”

  纪藤希看到我似乎松了口气,随即把目光落在了刚才那个男生的身上,他望着那双紫眸,忽然皱了皱眉。

  怎么了?那双眼睛不是很漂亮吗?

  紫眸的男生俊美的脸庞上瞬间覆满了寒冰,那样的表情我经常在云泽修的脸上看到,是极度不开心的意思,难道是因为我们打扰他制作印章了?

  店家看了一眼对面,又立刻移开了视线,似乎不敢与那个人对视,连说出来的话也忽然之间变得干巴巴的:“哦,对了,这么巧,你们要找的雕刻家就是这位燕麟先生,那几条鲤鱼是燕氏企业继承人的兴趣之作。我也是偶然之间才能得到那么几件,我可以再购买几件燕麟先生的著作然后给你们挑选……”

  店家的话还没有说完,立刻就被燕麟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打断了。

  “既然厌恶我的人和我的眼睛,就不需要来购买我的商品。”冰冷的话语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燕……燕先生……”店家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之前你偶然之间得到的我的作品,我也会让人一一都回收过来。”燕麟在说话的时候垂着双眸整理着自己桌上的东西,似乎是准备离开。

  一瞬间空气变得凝固万分,刚刚带我们来的那位老板也觉得无趣,灰溜溜地逃走了。

  可是,他怎么会觉得别人讨厌他呢?他明明看起来那么优秀,那双眼睛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漂亮不是吗?

  “为什么那样说呢?你的眼睛很漂亮啊!我就不讨厌你的眼睛和你的人。”我开口望向他的双眸。

  那样的双眸,就像是世界上最瑰丽的宝石一般,恨不得让人珍藏起来,怎么会讨厌呢?燕麟为什么要那样说?

  “这是一种病,你知道吗?”燕麟看着我的眼睛,眼神中的冰冷都要赶上云泽修了,“我有虹膜异色症,天生就是一双紫色的眼睛,小孩子看到都会吓哭,你还觉得漂亮吗?”

  “这样的病会对你身体有影响吗?”我第一次听说这种病,得病会很痛苦吗?

  “什么?”燕麟不可思议地看了我一眼,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对我没什么影响,只是有很多人觉得这样不祥而已。”

  “如果这双眼睛不会危害到你自己的身体的话,我真的觉得这是一双很美丽的眼睛。”我认真地说道,不希望燕麟讨厌自己的眼睛,这样美丽的颜色,简直是上天赐予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