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目空一切的睥睨感，王俊凯拉开书包拉链，掏出矿泉水拧开瓶盖，递到许念手上，许念抱着“咕噜咕噜”喝得舒服了，他再接回去喝完抛进垃圾桶。
然后，休整。
背了将近半个小时，王俊凯的呼吸亦有点重。
修长的胳膊环越她背地搭在木栏上，他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看手机，姿态慵懒随意，漫不经心的举手投足带着翩然贵气。
他心思深沉淡然，能对这些素不相识的蜚语视若无睹……
但许念不能。
说的是她还能忍，老奶奶“知羞不知羞”说的是小凯？
那就，呵呵……
澄澈灵动的眼眸划过一道狡黠流光，许念抱着王俊凯的胳膊，突然开口：“哥哥，我的脚好酸好软……极无力。”
她调子脆生生的，细软中夹杂着一丝浅淡的无奈。
微垂的眼睫轻轻颤动，从刚刚聊天一行人的角度看过去，她的脸色在日光下带点苍白，似是暗淡无力。
巧妙地运用了气音，许念把“极无力”的“极”字发得很轻，模模糊糊听上去像“肌无力”……
肌……无……力？！
基本能和小儿麻痹症齐名，肌无力是一种病程长且难治的疾病，不但会给患者带来身体和心理上的痛苦，也会给家庭带来极大的负担。
主要表现为骨骼肌异常，青春期多发时可转为全身型……
前两年因着甲型H1NI的蔓延，社会上加大了对疾病的宣传和预防，关注养生的中老年对这“肌无力”熟悉也不足为奇。
明明都没有下雨了，她还穿着雨衣……其实是想掩饰小腿发育异常的肿大？！
所以。
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其实是重症肌无力的患者，这个男孩子其实是她哥哥？
刚刚两人不是在打情骂俏，而是浓浓的关爱与亲情？
她们竟然还阴阳怪气地嘲讽说知不知羞……
几个女人如鲠在喉，懊恼尴尬得不知如何接话。
凉亭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经历短暂的诧异，王俊凯接收到许念“你好好配合别乱说话”的眼神。
菲薄的唇瓣勾起一丝从容的弧度，他挠了挠小姑娘圆润饱满的耳垂点点头，孤傲的王俊凯果真就保持缄默，乖乖顺从地当起花瓶。
不管人性之初是善是恶，大家对于强者的嫉妒各有不同，对于弱者的同情却是如出一辙。
片刻后，最后那个老太太轻咳两声：“小姑娘，你平时生活这些方便吗？在家都是哥哥照顾你吗？”
“嗯，”柔柔软软点头，许念靠在王俊凯肩上娇娇的模样，“偶尔方便，偶尔不方便……我在家很依赖哥哥的。”
她偶尔方便指的是在小公寓，偶尔不方便指的是俩人分校。
至于在家依赖哥哥……
凯哥哥每天帮她做饭，洗衣服，打扫房间，无微不至，事无巨细……
算是依赖吧？
说得含混，其他几个女人却自作聪明地理解成她发病的时候不方便，不发病的时候方便，当即，眼神更加自责又爱怜。
“好好的小姑娘怎么会这样呢，听口音你不像四川人吧？你父母怎么没有跟着一起过来呢？”
津津小鼻子，许念的气场一丁一点暗淡下去：“我不是四川人是重庆人，放假完了想出来散散心，爸爸妈妈忙着生计经常不在家，只能哥哥带我来……”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后来近乎蚊蝇听不见。
每个字都是真的，在美国金融领袖峰会上一掷千金的许大总裁和程美人同时打了一个喷嚏。
模样出众的男孩子凝视着自己妹妹，眸光纵容而宠溺。
这样深厚交织的默契，岂是小情侣们一朝一夕可以培养出来的？！
母性的光辉照耀，穿花裙子的女人接着说了些“要坚强”，又举了好多身体不好的伟人例子，做尽萍水相逢路人的高姿态……
时而点点头，时而挠挠“哥哥”的掌心落寞“嗯”一声，许念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澄澈，无害的模样像只萌萌的小软猫。
待花裙子女人和其他几个唠嗑关心完，先前真正说知羞不知羞的老太太也跟着有些不好意思了。
瞅着小姑娘灵动涟漪隐隐约约氤氲的水汽，她好言道：“刚刚说的话没有争对你们两兄妹的意思！只是在说一些小情侣，和我们那个时候淳朴得不能比呢……”
“想当初我们那时候，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三响一转娶进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公共场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许念和王俊凯还是有这个分寸的。
自己的小凯就被别人说“知羞不知羞”，她是真的不太能咽下这口气的。
听到老太太这样的话，她理智地觉得时机差不多成熟……
顿了顿，许念用一种极为无辜的眼神环视一圈，最后落在王俊凯身上。
仰着线条精致的小下巴，她嗓音清脆地问道：“为什么背着的是小情侣就会被说，是兄妹就不会呢？那如果我们不是兄妹，是不是也会被说呢？”
差不多能猜到她接下来的话，王俊凯唇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两下。
几个女人理解成哥哥的无奈，顿时一噎。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呢？”许念无邪状问。
几个女人再次一噎，突然陷入的沉默里，她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没有任何出格或者令人生厌的举动，人家不过是背着走了一段路而已，小时候谁不是被父母背着长大的呢？！
自己刚刚说的是不是以偏概全了……
“我们没有说你和你哥哥的意思，小姑娘别生气，本来身体就不好……其实想想也是我们跟不上时代潮流了，再者说，若你们是小情侣，也没有像其他小情侣那样出格，知不知羞却是挺重，阿姨们嘴笨不好意思，小姑娘要见谅……”
给两个孩子道歉，绝对是她们的一大突破。
话音落完时间也差不多了。
几个女人收拾包包起身，道了别正要出凉亭，耳畔便传来一道银铃悦耳的嗓音。
“谢谢阿姨关心，我没有说过自己身体不好啊……只是刚刚上山走累了，腿极其无力而已……”
她咬字清晰地强调“极其无力”，不是“肌无力”。
几个女人脚下步子一顿。
许念再接再厉：“也没有若，我和哥哥本来就是小情侣，只是突然想叫哥哥而已……不过阿姨们说的对，我们确实住在一起。”
难道这就是在如家开了一周情侣套房的两人？！
几个女人逐渐石化。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小姑娘清淡继续，“我和哥哥愿意接受你们后面的不好意思……”
顿了顿，她眉眼弯弯，甜甜一笑：“阿姨们再见！”
“咔擦”、“咔擦”。
石化的女人碎成渣渣，伴随着午后的和煦的暖风，吹下山去……
默默给自己欲扬先抑的演技打了满分，许念轻哼一声，小脸神气飞扬：“宝宝还算客气了，谁让她们乱说你，说我还能忍，她们怎么可以这么说你！”
说她还能忍，说自己，她不能忍……
一股暖暖的流淌进心脏流经四肢五骸，王俊凯凝视着她无死角的侧颜，深邃的眸光软得一塌糊涂……
十八岁的许念稚气尚未褪尽，偶尔的小腹黑和某只大腹黑如出一辙。
所以，这算是近墨者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