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金星(五)

  一阵清爽的风掠过,却没有吹起沙土来,天空的金黄色渐渐淡了,变成了一种极为黯淡的浅黄色,有一种像是没有晚霞的黄昏的感觉,黄昏向来给人是一种凄凉的感觉,可不知怎么,金星的黄昏给维柯一种更加富有生机的感觉,有一种黎明前的能够赋予人希望的感觉。

  维柯一直注视着天空,他目睹了金星的夜降临的全过程,他看到了闪着金色光的天空从灿烂到一点点暗下来的过程,好像是一朵花的谢幕一样,虽然过程是痛苦的,但是结局却没那么糟糕,总归还是留有残骸的。

  光源总有暗下来的那一瞬,没有什么是永恒的。维柯这样想着,就像是生命一样,总有凋谢的时候,生亦何哀呢?维柯突然就觉得轻松了很多,能够亲眼看到这样一个绚丽的空间的夜色也是很美好的一件事。

  空气中流动着一丝清甜,天空中最后一点光线也都隐在了纯净的天空之中,所有的金光都消散了,如同一阵雾一样,悄无声息地散去了。天空变成了淡蓝色,但是只持续了不长时间,转而就变成了深蓝色,这时,金星和地球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是这里的一切,仍旧是那么的纯洁而透亮。

  维柯注意到当天空的颜色改变之后,他眼前的一切都随着天空的颜色改变而改变了,一切的金色都消失不见了,他突然觉得好残忍。他刚才照镜子的那块石头也失去了光芒,维柯又来到那块石头前,但是他的样子已经不能映照在上面了。他看到的只是一块半透明的偌大的石块置于地面上,如同一座雕像。

  维柯突然就觉得自己从山顶一下跌落到了谷底,原来当夜晚真正降临之后,荒凉是难免的,荒凉感也是难免的。

  “这里……看不到月亮吗?”维柯抬头看了半天,却没有找到月亮。

  “不,和太阳一样,掩藏在天空中了,月空一色,谁也看不分明。”

  掩藏是一种美好又可怕的东西,它把真实藏于平凡,让人觉得这是一种不存在的东西,实则却是隐蔽在自己内心的一片净土,而这片净土,却是自己发现不了的。当所有的颜色将内心涂抹,血液也就微不足道了,超越了自己的内心,才是真正的残缺与美好。最美的残缺是,其实渴望之物从未离开。

  “埃布尔,这里就……没有什么生物吗?”维柯感到有些寂寞,他想知道这里究竟有没有生物的存在,在火星上都是和他差不多的人类,但是这里却大相径庭。

  “当然有啦,我不是告诉你这里的每一粒尘土都是生命吗?”

  维柯几乎想掉泪,他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无数生命,难以置信,这些死气沉沉的一颗颗沙土居然会是生命。他蹲下身去想捧一捧生命,但是当他把手伸进里面的时候却一粒生命也没有捧起来,他这才意识到空虚是无法承载重量的。

  他站起身,惆怅地望着远处,现在他真的有些后悔了,他早该想到的,繁华的对立面是荒凉,而繁华掩藏的也是荒凉,两者是交替存在的,繁华之后,便是荒芜。

  维柯懊恼地坐下去,现在他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总之他觉得一切都糟糕透了。

  埃布尔也不知道维柯怎么了,以为他只是单纯地想看一看风景,便也没理会他。

  突然一道耀眼的金光出现在了天空上,直直地投向维柯,维柯的身体被金光所填充,照亮了他空虚的躯体和空虚的双眸。透过灼目的光,维柯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在光的正中央,好像正在凝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