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回人间

  球形模拟测试舱缓缓降落,一声“咔嗒”地轻响之后,舱体稳稳地嵌入到地面基座之中,粗大线缆与电容插栓宛如触手一般再次从天花板上伸出与舱体重新接驳,随后,覆盖着金属外壳的复杂幽蓝光路渐渐熄灭。

  绚丽的光粒飞舞间,王安彻底脱离虚拟实境,回到了一片漆黑模拟舱内之中。

  “汽……”一声亢长的气阀排气声后,舱门打开。

  身心俱疲的王安摇摇晃晃的从球形舱中走了出来,神情微微恍惚地看着眼前围过来满脸激动的沈秋与众人,竟有种重回人间的错觉。

  沈博士拍着一辆轮椅笑着道:“快,先检查一下!”

  王安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坐到了一台轮椅上,任由工作人员摆布,绿色的扫描射线对着王安脑袋来回扫动,随后他便听见工作人员长舒了一口气,道:“没事没事,轻微损伤!”

  沈秋闻言也松了口气,挥手道:“都别围着了,去把测试数据整理好上传数据库。”

  从众人一副打量神奇动物似的神情里,王安知道自己在那仓鼠球里的表现应该不错。

  驱散众人的沈博士,从金属箱冷藏中拿出一把医用注射枪,冲疲惫的王安温和地笑了笑,道:“你在测试里受了伤,这是RS-T,能够增强细胞活性治疗损伤,缩短恢复周期,同时还能恢复体能,打上一针,没问题吧?”

  见王安摇头,沈博士便将注射枪抵到他的脖颈上,轻轻扣动扳机。

  轻微的刺痛中,细细的针头刺入皮肤,随着淡绿色的RS-T缓缓注入王安的身体,王安感觉浑身开始微微发热。浑身上下肌肉酸痛的不适感渐渐得到缓解,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也开始慢慢平缓下来,四肢百骸中再一次生出几分力气。

  “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

  “那我们聊聊吧。”

  王安闻言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该来的总算来了。

  沈博士推着王安来到房间的角落,挥手召出光屏,一番操作后,地面和天花板落下三道金属质地地墙壁,为二人创造了一个封闭的对话区域。

  沈秋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王安面前,又拿了一瓶水,拧开瓶盖递到王安手中笑着问道:“对于本次测试的体验感觉如何?”

  王安连忙谢过,他真好渴得厉害,一口气牛饮下大半瓶,这才苦着脸无奈地道:“负分差评,游戏体验极差!”

  王安的回答不禁令沈博士哈哈大笑起来,他拍着膝盖道:“很多人从里面出来以后都跟你一样,你不是第一个打差评的受试者。”

  笑完之后,沈博士一脸正色。

  “我要恭喜你,王安,你通过了艰难的测试,即将成为一个合法的注册异人,而且系统对你的等阶评定为:三阶掌控者,恭喜你了。”

  说话间,沈秋双眼澄净,神色中得意、惊叹与欣喜各占三分,怀疑犹豫占了最后一分。

  “谢谢。”王安双眼微微一亮,他从沈博士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些潜台词,悬在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定。

  但同时,王安也知道,在这个封闭的小房间里沈博士想要聊的话题,可不仅仅只是恭喜自己,沈博士接下来的问题,才是这场对话的关键。

  果不其然,沈博士拍了拍王安肩膀,脸色变得有些严肃起来,他认真地看了王安半响,才道:

  “王安,我有几个问题,关乎你的未来,我希望你能如实的认真的回答我,可以吗?”

  听着沈博士特意在“如实”和“认真”上加重的语气,王安点了点头,道:“您说。”

  沈秋十指相接触,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王安的眼睛,道:“那我就开门见山直接问了,你知不知道干涉场检测系统无法侦测到你的能力波动?换句话讲……”

  “我知道干涉场检测系统对我无效,一直都知道。”王安笑着摇摇头打断沈博士的话,十分坦诚,

  “我想,你接下来是不是要问,我是什么时候觉醒的,为什么不早一点来管理局注册反映我的异常?”

  王安说到这里顿了顿,与沈秋对视的双眼没有丝毫闪躲,抢在沈博士开口之前,他再次说道:

  “为什么呢?因为,我觉醒的时候年龄不大,还是一个孩子。”

  这是一个难以反驳的理由,而且沈博士从王安的微表情中没有看出半分谎言的痕迹,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听着王安接着解释道:

  “我十岁觉醒能力,那时候年龄太小,觉得自己变成了异侠,唔,沈博士看过《异侠》吗?”

  沈博士想了想,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异侠》是九十年代异人存在透明化后出现的产物,一部极其优秀的动画片,讲的是一群遵循正义的异人行侠仗义的故事,那个年代的孩子谁没有过每天准时守在电视机等着看《异侠》的回忆,他还记得自己为了争着扮演其中的角色,和同伴还有过争吵。

  也记得有过将枕巾系在身上幻想自己成为了异侠,若有其事地高声念着其中的台词,将邻居家养的猫狗幻想成邪恶反派,提着木棍呼呼喝喝地“行侠仗义”,最后因为污了枕巾而被母亲拎回家一顿毒打。

  回忆起这些令人怀念的记忆,沈博士笑着道:“我又不是老古董,当然看过。”

  “当时年纪小,身体也不好又瘦又矮,总是被人欺负,为了这些事,李小花总跟人打架。”王安说到这里,想起李小花那时护着自己的认真模样,嘴角不由勾起温暖的笑意。

  沈博士也听得有趣,问道:“然后呢?就去找回场子?”

  “当然,一朝觉醒,就觉得自己了不得厉害得不行,兴冲冲地去和人打架,结果……被人揍得鼻青脸肿回了家,连累李小花又去打了一架,还被老爷子拿着棍子追了半条街。呵呵……”

  王安说的这个故事六分是真三分是假,李小花被老爷子提着棍子追半条街的确是真的,但起因却不是王安为了复仇。

  那是在王安六岁时的发生的事。

  两世为人的王安从小的学习自然极好,一度成为了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也成为了那时同龄人厌恶的对象,毕竟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王安的存在不知伤害了多少幼小的心灵,也因此,那时李小花和王安在小区里并不受同龄人欢迎,而且是经常被人欺负,或许也是这些童年经历让李小花在外人前总是显得特别孤傲而暴力。

  有一次,王安放学回家落了单,早就看他不顺眼的小屁孩们,合起伙来,不仅撕掉了王安的书本,还将王安揍了一顿,推倒在了花坛里,新衣服也勾破了,其实小孩子小手小腿的,打架根本没什么力道,王安有念力屏障挨揍也不疼,只是难免灰头土脸。几十岁的人了,总不能和小屁孩计较吧,真还手的话王安自己都觉得羞人,更多的只是可惜自己的新衣服而已。

  但回到家里,李小花一看王安惨兮兮的模样,眼睛顿时就红了,整个人瞬间原地爆炸,怒发冲冠一怒为王安,二话不说,提起老爷子平常揍她的棍子就冲出了家门,王安拦都拦不住。

  那一天,整个小区鬼哭狼嚎。

  整个小区不管有没有参与欺负王安的小屁孩,全都被李小花用棍子狠狠照顾了一顿。

  后来,王安听邻居用语言还原了那天李小花是如何的厉害猖狂。

  那些以为躲在家里就能躲过一劫的小胖,最终也没能逃过一顿胖揍,机智的李小花将棍子背在背后礼貌的敲开了小屁孩家门,天真礼貌的带着笑容和大人们问好后,冲进房间逮住有恃无恐的熊孩子,就当着家长的面,一顿劈头盖脑的暴揍,谁敢拦照着腿骨就是棍子。

  揍完之后,趾高气昂李小花理直气壮地教训瞠目结舌的家长,道,

  再敢欺负我弟弟,全都得死!

  你们要是再不管管他的话,我李小花就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