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死人的话能信吗

  被郑意用力一推,翁一平肩膀重重的撞在了电视柜上,可刚想起身去追就扯着受伤的后背,疼的他眼前一花,左腿的膝盖直直的磕到在地板上,撞出一声闷响,郑意见翁一平一时追不过来,于是别扭的手指穿过了自己的身体,勉强把脖子上错了位关节都掰回了原位。

  “你TM发什么疯,你要是为了康笙就明说,我连你老师是谁都不知道,少TM是个屎盆子就往我头上扣。”

  翁一平的胸口急促的起伏着,他硬着脖子抬起下巴,盯着不远处已经变成独眼龙的郑意,沉声的说道,

  “原来,你认识康笙?!”

  “废话,他是润景的设计,我要说是不认识,你才更不信吧。”

  翁一平试着用手撑在膝盖上努力的想起身站起来,可是脚上却虚弱的没有一点力气,他用余光看着刚才被他扔在地上的那块毛巾,于是慢慢的伸手把它拉了过来,然后盯着流光四溢郑意,言辞狠厉的问道,

  “那你知道康向青谁吗?”

  “当然认识,K城的建筑圈里谁不知道,当初润景大楼的参赛设计一看就是他爸当的枪手,不然就凭他怎么可能赢的过那么多位名家。”

  “那我告诉你,康向青就是我的老师!”

  “你说什……?”

  可翁一平没等郑意把这话说完,蓄力已久的他突然用脚跟在地上猛踩了一下,直接飞身扑来一脚踩断了他的左腿,然后用膝盖死死的压着了他的胸口,举起那浸满了鲜血的毛巾,一拳一拳用力砸在了郑意的脸上。

  “要不是你那该死你验收单润景就不会垮,老师也不会受不住打击,更不会客死异乡,是你!就是你这个王八蛋害死的他的!”

  滚烫的泪水混着炽热的鲜血胡乱的飞溅在了两人的身上,直到看到地板上已经被自己的拳头砸出了一团团乌黑的血斑,翁一平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打穿了郑意的头骨,可是已经陷入了疯狂的翁一平却已经停不下来了,一直到听见郑意倾尽全力大吼了一声,

  “是康笙!是康笙害死他爸的!”

  在这个瞬间,翁一平几乎呼吸停滞,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自己听见了什么,可很快,他就在郑意的右脸上再度砸下了重重的一拳

  “你胡说!你这个骗子!”

  “我怎么会是胡说,你自己也是做这行的,难道会想不到吗?”郑意的头骨已经被翁一平砸的支离破碎,可他阴鸷笑声却像是一记锋利的钢刀插在了翁一平的胸口上,

  “如果只是我单方面的攥改了数据,难道施工方不会去找设计确认吗?如果他不是事先知道,那他为什么不说,再说,还有过控、审计,这么重要的工程,岂是我一个小小的监理就能一手遮天的?”

  仰面躺在地上的郑意看见翁一平的拳头一直悬停在了自己的鼻梁上久久不肯落下,他忽然抬起了上身直逼到翁一平眼前,

  “怎么,你是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了?”说完,郑意竟然开始放肆的大笑了起来,刺耳的笑声让翁一平的脑子里顿时乱成一团,看着他面目全非的脸孔就像是可怕的魔鬼,吓的他急忙一把将郑意从眼前推开,踉踉跄跄的起身从地上站了起来,重心不稳的连连朝后退了几步才终于是倒在了墙上。

  “我……我不信!”翁一平用力的攥紧拳头却控制不住颤抖的声线,“如果你说是真的,那你为什么会去自杀,为什么不在死之前去告发这些人,你怎么可能肯去一个人去背下所有的罪责?”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下来,无比惊恐的看着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的郑意。

  “难道你也……”

  “别拿你的审美来衡量我的品味。”郑意讥笑着说到,但他真的没想到原来就算是当了鬼也会有如此虚弱无力的感觉,可低头看看周围的地板上,全是翁一平四处飞溅的血迹,所以他只能一直拖着残破的身体挪到了窗边,身后那道无形无状的阻挡,却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支撑。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没觉得我死的冤枉了,我也从不没想过让要其他人来替我承担后果。在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我每晚都会梦见那几个工人从高楼下摔下来的场景,梦里他们的惨叫一次比一次凄厉,而我每次都只是站在了血迹未干的沙地上一遍又一遍的仰望着他们自由落地的过程,直到最后一次,我也从那上面摔了下来,这场噩梦终于就结束了。”

  郑意转头看向了窗外,身边不断又金色的流光从他破碎的身体里飘向窗外。回想起自杀的那个晚上,当时可没有这么好的阳光落在他的头顶。站在空旷的楼顶上低头朝脚下望去,他能听到的只有凌冽急劲的寒风在耳边呼啸,他能看见的,也只有那深不见底黑暗,一直蔓延到天光也永远照不到的地方。

  突然,他眼神一凛,迅猛的转过头来回身,望着神志模糊的翁一平,神情严肃的说到,

  “我当时肯签下那张单子,确实是看在钱的份上。可很明显康笙他并不缺钱,所以他为什么也会默许这件事情,这个答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你相不相信我并不在意,可如果你在意的话,你最好现在就去找康笙问个清楚,等你找到了真相再来灭我,我也无所谓,只是现在,我劝你最好还是先想办法救救你自己吧。”

  翁一平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他回想起康笙在听见老师在莫斯科晕倒的那一天,正在下楼地的他直接就从高高从台阶上滚了下来,虽然当时自己已经尽快追过去抱住了他,但摔断了两根肋骨,可是他为了要尽快赶去俄罗斯几乎是以命相逼,强行让医生给他开了医院证明。

  但那时警察却设计公司涉嫌重大失误为理由限制限制法人出境,所以那时候翁一平才会以联合法人的身份去警局自首,后来也多亏了老师的一些门生帮忙,他才以利到达了莫斯科。

  当时的翁一平真的是主动去想去帮康笙的,所以在康笙回国后他从没有想过要在康笙面前提起,甚至,他有时回想起来还会觉得庆幸,当时那时混乱一切并没有发生在康笙的身上。

  此时,房里的一人一鬼都不再开口说话,大颗大颗的血珠顺着翁一平下垂的指尖接连不断的落在了地板上,发出了滴滴塔塔的声音。

  翁一平在原地呆立了半刻,然后从包里摸出了电话,摸索的按下了开机键,破碎的屏幕骤然亮起的瞬间,那个人的名字就已经赫然出现了眼前。

  “喂,翁一平,你TM什么毛病?老子的电话都要打爆了,我看到交警发的协查通报了,撞成那样了你居然还敢跑,你是没钱买保险吗?幸好对方没出人命,不然你就等着肇事逃逸被通缉吧。记住,见了警察别乱说话,最好就说你被撞的了头,事情的经过记不清楚了,我已经……在想办法让监控失效了。”

  左东并不知道翁一平受了多重的伤,在之前那通电话里也没听不什么异样,所以他只能先按照自己的计划安排着。

  “康笙……在哪里?”翁一平平缓的说道。

  “康笙?MD,被你一搅和我都忘了还有他了,你这时候就别去见他了啊,放心,我会帮你给他说的。”

  “你不要……不要跟他说这件事,一个字都不要提。”翁一平说的用力,甚至声音听起来都有些骇人,虽然他脑海一直有个声音叫他不要相信这个死人说出的任何一个字,可是坚守在最后的理智却像是一记当头棒喝,让他明白,郑意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左东并不知道他刚才听见了什么,只以为他是想亲自去跟康笙报告这个消息,只好先连连答应着。

  “行了,没人想去跟你抢这个功,快点说你人在哪儿,要不你就直接去医院吧,随便找个理由让医生先给你开个CT,我让律师直接去医院找你。要是有警察来了,你就直接让律师去谈。”

  “谢谢你。”翁一平说的郑重其事。

  “你大爷的,现在才知道谢我了,行了,我这电话又进来了,你麻溜的给我发个定位,先挂了。”

  听见耳边响起断线的“嘟嘟”声,翁一平无力的垂下了手臂,他觉得自己连挪动一步的力气都没有,就想直接倒地上算了。

  可看着郑意破败不堪的身体,他却不是连一秒都不想多留,于是他就像是一只年休失修的木偶,艰涩的扯动着全身所有的关节,慢慢的转过身去费力的拉开了大门,然后迈着沉重的步子跨了出去。

  在那扇撞变了形的铁门再度在关上前,郑意一直站在门里看着翁一平的背景,看着那道背影越远越远越来越窄,到最后只剩下了一条黑色的线条最终消失不见了,可郑意却忍不住弯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