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病由心生

  这样过去一个月,宗贤帮我联系了一家名不见经传小医院,据说这医院虽小,但是有一名医坐镇,而且这名医很擅长疑难杂症。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等我们见到那传说中的老医生,宗贤发现他竟然是他大学时的导师。

  老医生看见宗贤也很吃惊,寒暄了两句,我们才知道,原来这老医生本是该退休了,后来被他孙子挖到自家医院里来的,这医院刚成立不久,并没有什么名气,不过最近因为管理得好,人气一直在节节攀升。

  老医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简单叙了叙旧,就开始询问我的病情,宗贤赶忙把之前的检查报告拿给他看,然后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他发表意见。

  老医生拿着报告逐个看了一边,越看,脸色越凝重,看到最后,才从他的老花镜上抬起眼来看向我:“你这病……”

  “老师。”宗贤大概怕他说出什么打击人的话来,连忙拦住他,示意到外面去说,不过那老医生却摆了摆手。

  “宗贤啊,你退步了。”

  “老师,这怎么讲?”宗贤诚惶诚恐地问道。

  老医生捋一捋洁白的胡须,感慨一声:“当年你们毕业典礼上老夫出的考试题,你是唯一一个答对的。这才过了短短几年,你就忘了吗?”

  宗贤疑惑地望着老医生,忽然一捶手掌心,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老师,您说的是那个?”

  老医生欣慰地点点头,又无奈地摇摇头:“这么明显的症状你都没有看出来,宗贤,你是不是该好好反省一下了?”

  “但是,小影的大脑受过伤,和那种情况并不一样吧?”宗贤犹豫道。

  老医生指着一张大脑CT的图,对宗贤说:“从这张图上来看,你说的受伤的部分已经完全愈合了,这孩子身体素质虽然差,但是大脑的自我修复机能却堪称完美,我猜测,这孩子在母体中应该出现过供血不足的症状,为了维持自身的发育,大部分的血液都供给了大脑,所以,他出生之后,身体素质虽然差一些,但是大脑的机能却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正所谓逆境出人才,不是吗?”

  “是,老师教训的是,宗贤这就回去面壁思过。”宗贤醍醐灌顶一般郑重地向老医生深鞠一躬。

  老医生点点头,笑着挥挥手:“去吧。”

  宗贤辞别了老医生,没再多做停留,兴冲冲地带着我往家里赶。

  我对宗贤和老医生的对话一头雾水,回到家里才听他告诉我答案。

  宗贤的答案让我惊诧不已,因为他说,我得了和萧阡一样的病。

  “不可能吧?”我立刻反驳道,“萧阡不是有先天性心脏病?”

  宗贤打开空调,调了杯冰水送到我面前,我含着吸管喝了两口,感觉有些凉,便示意他我不需要了。

  宗贤就着我的杯子喝了两口,才回答道:“他其实并没有心脏病。”

  “啊?”我忽然想起我哥说过的话,他好像也说过,萧阡其实什么病都没有,便问道,“那他为什么没有心脏病,却表现出心脏病的症状呢?”

  宗贤喝完了冰水,搬了个椅子坐到我旁边,拉起我的手一边给我按摩,一边回答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病由心生?”

  我想了想,只记得有句话叫“相由心生”,并没有听说过什么“病由心生”,便回答道:“没有。”

  宗贤耐心地给我解释道:“凡人得病,一般都是实病,是身体受到外界的侵扰和伤害出现的种种反常的反应,而有一类人得病,完全是因为疑心,恐惧,悲伤,绝望这些负面的情绪。他们本来身体很好,却主观地人为自己是得了某种病,长此以往,就算他们再健康的身体,也会表现出相应的症状,有的,甚至可以真正的转化成实病,这就叫做病由心生。”

  宗贤的解释和我哥那天说的话大同小异,我本来以为我哥是随口那么一说,对萧阡的调侃,并没有太过当真,但是经过今天宗贤这么一科普,我这才明白,我哥原来说这话的时候是认真的。

  所以,我站不起来,也是因为我自己认为自己站不起来吗?

  宗贤点点头:“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

  我沉默了。

  我一直以来确实是这么想的,尤其当我刚刚醒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就成了植物人了。

  这么说,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竟是我自己的心理作用?

  如果我认为我自己能站起来了,我就真的能站起来了?

  我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手脚,一边想着自己没病,一边努力想站起来,最终却没能如我所愿。

  不过,就算宗贤说我得了那种病,只是心理作用,但我还是无法相信我真的能站起来。

  宗贤看我情绪低落,揉揉我的头发,安慰道:“别担心,你能站起来是迟早的事,在你站不起来的这些日子里,就由我来照顾你,不好吗?”

  我想说好,当然好,但是宗贤还有他自己的事业,总不能这样一辈子围着我打转,我必须想办法,站起来才行。

  不求能给他帮多少忙,至少不要再像现在这样拖累他。

  宗贤开始更加注重我的行动训练,平日里不单是给我按摩,还逐渐增加了我手脚伸展的训练,每天还和芸儿架着我的肩膀,让我在院子里站一站,“走一走”。

  说是“走”,其实更像是拖,就像古代的臣子得罪了皇上被从朝堂上带走的那样,双脚一直是拖在地面的。

  宗贤并不计较这些细节,而是对每天的这项活动乐此不疲,他觉得这样可以培养我的信心,不过这下却苦了芸儿,她一个娇小的女子,每天都要架着一个比她还重的男人在院子里走上那么几遭,尤其还是在炎热的夏天。

  我往往看见她累得满头大汗,却从未听到她的抱怨,她甚至还经常一边擦汗一边笑着夸奖我,说我走路的姿势又有了进步。

  我知道她只是在安慰我,最根本的是,她和宗贤一样希望我能重拾信心,站起来。

  这样过了一个月,我依然被他们架着“走路”,依然拖着脚,其实没有任何的进步,全身除了嘴巴,哪都不能动。

  我觉得非常愧疚,宗贤和芸儿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连相信自己的勇气都没有,我真是懦弱透了!

  我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宗贤只好中断了他的行走训练,想方设法来转移我的注意力。

  我知道他是在变着样的想要我站起来,但是我却觉得非常对不起他,一个月毫无成效的训练,让我更加没了信心,我开始怀疑,是不是宗贤和他的老师判断错了,为什么我明明没有问题,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宗贤仿佛看透了我的心事,为了防止我又陷入那种不可救药的悲观里,他开始给我看一些有关园艺的书籍,讲一些园艺的知识,也就是在这时,我结识了他的一个朋友,罗伯特·芬。

  罗伯特在园艺界是位非常出名的园艺师,不过同时也是个很另类的人。

  他住在一个繁花似锦的小房子里,同大多数艺术家一样,他留着长发,后脑勺编着个细得和猪尾巴一样的麻花辫,若是他把络腮胡子剃光,远远望去,就像个带着把的西瓜。

  他说话有些娘,非常喜欢翘着兰花指与别人抛媚眼,我曾经担心地问宗贤,他这朋友真的不是同?

  宗贤笑眯眯地点点头:“他当然是,不过你放心,他绝对对你构不成任何威胁。”

  我奇怪地问为什么,他哈哈大笑:“你什么时候见过两受相遇变出一个攻来?”

  我顿感自己的自尊心顿时受到了严重的打击,磨磨牙,不再理他。

  宗贤虽然对我百般纵容和宠爱,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到目前也只是停留在拥抱和接吻的程度,关于他每天晚上和我保持一拳的距离,他曾非常小心地解释说,他怕擦枪走火,让我一口气上不来,激情之中把命给弄丢了,他宁可等到地老天荒,也不想和我做亡命鸳鸯。

  我当然不能厚着脸皮求他和我发生什么,而且在我全身都不能动的情况下,我也只能是下面的那个。

  如今被他这么一说,我立刻给他狠狠记了一笔,我想,如果我真的能站起来了,我一定要把他当煎鸡蛋一样正面煎了反面煎,看他到时候老脸往哪搁。

  宗贤得意地吹了声口哨,完全不知道我脑子里正暗波涌动着这些龌龊想法,心情愉悦地推着我进了罗伯特的家。

  罗伯特正坐在院子的石桌旁看书,一看到我们进来,忽然惊呼一声,双目灼灼地站起来,把手伸向我的脸:“Oh my dog! What a beau~tiful lady--”

  我无语地翻他个白眼,刚想说先生,您该去换换眼睛了,就见他从我头发上捏下来一个红色的瓢虫,深情款款地补全了刚才的那句话:“—bird!”

  我不由得黑了脸,他给了那瓢虫一个飞吻,然后放走了它,转而对我和宗贤眨一眨眼,翘着兰花指在我们面前一划:“And two delicate boys too.”

  我立刻反驳道:“I'm not delicate, I'm...He...He is strong!”

  罗伯特噗地一笑,颇有深意地捏了捏手指:“Yes, you are strong, and delicate.”

  我:“...thank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