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便觉眼前生意满(贰)

  几人说了一阵,赵小舟人留在了这里,沈奇随着赵其渝去看赵含琬。

  院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江熠宗一手搅乱了棋盘,手把棋子往盒子里收,抬眼问赵小舟:“下盘棋吗?”

  赵小舟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动作,摇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玩意儿我我搞不来。”

  江熠宗倒也没有勉强,却把手中的折扇和桌上的一并递给了赵小舟。

  赵小舟接过一个,哗啦一下抖开,给自己鼓足了劲扇风,看着江熠宗笑道:“不愧是御赐的,好用的很。”

  江熠宗面无表情,手仍旧没收回去,手中的扇子直杵杵地指着赵小舟。

  赵小舟一头雾水,把他的手推回去,“干什么?你自己拿着扇风啊。”

  江熠宗不说话,又把手伸出来瞥一眼手里的扇子,示意他接过。

  赵小舟终于犹犹豫豫地接过,便听江熠宗理所应当道:“给我扇风吧,两把一起。”他拾了一把棋子放进盒子里,又抬起头给赵小舟笑道:“方才不是还说御赐的好用来着?”

  赵小舟心里一震,才意识到江熠宗是在那展示他的厚脸皮呢,他手一抬,给了江熠宗一记,昂着头道:“我是常国皇子,你叫我给一个阶下囚扇扇子?你叫我们常国的脸往哪搁?”

  江熠宗攥拳放在嘴边,笑了一阵,突然起身,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白天是个尊贵的皇子,晚上还不是得软声求着阶下囚?”

  赵小舟皱眉,气着骂江熠宗道:“江熠宗你要点脸成吗?”自己却没忍住,嘴咧开了笑。

  江熠宗坐回去,顺手把他的手带过来,放在自己头顶上揉了一阵,得意道:“既然这样,还不如早点就软声软语求我手下留情,我好看你表现斟酌用多大的劲啊?”

  “你真是不害臊。”赵小舟被他的话气到,却又忍不住想笑。他马上抽回手,嫌弃地闻了一闻,转移话题道:“都臭了,还不知道去洗澡?”

  “那一起吗?”

  “……不了。”

  赵小舟多少是有点想不通,江熠宗怎么变成这样的?领兵打仗所以变得豪放了?那人家沈奇也不那样啊。林寒也是正经人,怕也是被他带坏了。

  江熠宗去里屋洗澡了,赵小舟支着头在外头乘凉,桌上掉了一片叶子,上面有个小毛虫。他拾了一个小小的棍子,看毛虫爬了老远,又把它拨回来再看它爬过去,乐此不疲。

  正玩得起劲,江熠宗却突然喊他。

  他应了一声,扔了棍子跑过去,站在门口问道:“怎么了?”

  “陪一会我。”

  隔着一道水墨山河的屏风,能看到江熠宗正在脱衣服,赵小舟心头一热,鼻间突然涌出鼻血来。他胡乱用衣服抹去,暗自叹这天太热了,心里却没由来地一慌。

  里头江熠宗道:“给我念一下桌上放的那本《不学而论》。”

  赵小舟擦干净血迹,跑去拿书,又跑到门口坐着,翻开书,从第一页开始念起。

  “我已经看到第25页了!”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赵小舟翻到第二十五页,念道:“学若所学,学非所学……”

  有风吹过,吹动着书页,把江熠宗浴桶的热香吹过来,念书又十分催眠,他很快就打起了瞌睡。

  江熠宗就知道他要这样,只笑笑,听他读的磕磕绊绊,倒觉得十分有意思。洗完澡,他穿好衣服悄悄走到赵小舟跟前,就见他手拿着书放在腿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那会儿还能断断续续地读两句,这会儿是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他心里起了坏主意,手一起,猛然落在了赵小舟背上。力道不重,关键是出其不意,就为吓一吓赵小舟。

  赵小舟一个激灵,书本落地的同时,他迷蒙地喊道:“对不起啊江熠宗。”

  江熠宗抱着双臂,看热闹似的问道:“这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连做梦都惦记着。”他弯腰附在赵小舟耳边轻道:“你要是从实招来,我就考虑原谅你啊。”

  他是开玩笑的,可说完话却见赵小舟脸色煞白,人是清醒了,可显然是被吓得不轻。他忙去抚赵小舟的背,温声安慰道:“没事啊没事,以后不吓你了。我在我在,你回回魂。”

  赵小舟抬头看向江熠宗,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又低下了头,才开口道:“虽然你从未向我提过,可我还是得说,江姐姐的事,我很抱歉。”

  江熠宗手一僵,抚背的动作一顿,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来。长姐去世那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使劲地咽了下口水,缓了缓,笑道:“又和你没关系。”

  赵小舟歉意道:“是我叫你为难了,是我害你……”

  “你听我说。”江熠宗突然意识到赵小舟是从哪听来这些话的。蹲下身,他直视赵小舟道:“那日我是故意说给李怀瑭听的,只是想让他不要伤害你。长姐去世是我的原因,推翻你父亲,算是我能尽力为她做到的事了。小舟,这不关你的事,你也不需要自责。”

  然而赵小舟脸色并没有好多少,他勉强点点头,指着掉在脚边的书道:“书掉了,我捡起来。”

  江熠宗捡了起来,放在了一边。怕赵小舟仍然为此时烦心,便拉起他道:“还是去院里下棋吧……”他才说着一半,手上便有一股力量开始牵扯着自己。

  赵小舟方站起,眼前便一片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边倒去,他看着江熠宗扭头惊讶又担心的表情,很想说些什么,却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外面院子里石桌上,那只随树叶一起掉下来的毛虫,被赵小舟玩弄得不知所措,它一个劲地爬,然而再没了赵小舟的阻拦,也没了树叶的庇护,它爬到了桌边,失足坠落,在地上挣扎了片刻,很快,便一动不动了。

  江熠宗眼疾手快地接住赵小舟的身子,见他双目禁闭,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唤他不醒,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赵小舟今日穿的黑衣,凑近了,江熠宗才看到他袖口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