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玉香儿哄好睡下，第二日，几人又赶往了临州，和赵小舟一样，江熠宗也想弄清楚其中因果。
从前的一些事情江熠宗是清楚的，比如赵承照骁勇善战，他的父亲赐婚，把静府的大小姐静惜嫁给了他。而江熠宗因和静府二小姐静宁差不多大，所以静宁入宫时他们常一起玩耍。
但他与静惜是不来往的，皇室忌惮赵承照，自不喜有皇子与他府上的任何人来往。然而他也不见静宁与他们有来往，听静宁说，好像是那将军与他们家有什么过节，他们两家平日里也只做些表面功夫。
至于有什么过节，江熠宗不清楚，也是年份久远，从前的事他也记不太清了。在行路的马车上，他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从前的事。
好像有一年，该是赵承照谋反那一年，他八岁，曾听闻过，将军府得了十四子，是将军正妻静惜所生，他隐约想起，记忆中，静宁曾说，是叫赵小舟的。
这些年他未曾关注过国朝的事，只长姐常派他出行，暗地里联系一些前朝重要的官员，竟一时未曾把十四殿下赵其沉和将军十四子赵小舟联系起来。
他曾日日可在耳边听得的静惜和静宁这两个熟悉的名字已经很多年没再叫过了，这两个人早已不在人世，连模样都觉得陌生，可未曾想过，那两个人的孩子就这样陪在自己身边，鲜活的。
叫人不得不叹起物是人非来。
长姐从来只一遍遍地强调他是前朝的皇子，叫他扛起复国大任，却不肯说起任何除此之外的事。与他关系最好的长姐，曾经那样明艳动人，如今却经了岁月的洗礼，已然变得沉默寡言。
江熠宗凝神想了一路，想起了许许多多的事，也断断续续地和赵小舟讲了一些，不免落得忧愁伤感，恍然若失起来。
赵小舟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行到靖巳门前时，赵小舟未急着下车，让苏水带了玉香儿离开，他才犹犹豫豫了半晌，最后开口道：“对不起。”
江熠宗看了他一眼，失落地摇了摇头，道：“你与你父亲不一样的，他的错我只会算在他头上。”他欲言又止，却又鼓起勇气道：“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和你真的差了太多，他很冷血无情，你却很单纯善良，他做的许多事，我倒是真不希望你会再做。”而后，他又补充道：“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谋反的事，王朝的更迭不免有流血和伤亡，但他本就狠毒，才葬送了那样多的生命。”
“我知道。”赵小舟还庆幸江熠宗愿意和他讲，讲他和自己母亲静惜的过往，讲一些从前的事，“我比你更加知道我父亲是怎样一个人，可他毕竟是我父亲，对我也不差。”
江熠宗明白，笑着揉了揉他的指尖。
江熠宗心绪复杂，赵小舟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一时理不清，却因为江熠宗在自己不知道的时间里听闻过自己，而倍感亲切。
靖巳的家中依旧养着几个女子，赵小舟之前来时没见到，这次有幸见了，几个女子团坐在一起给他弹琵琶。
门口连个守门人也没有，靖巳家中可能就那几个宝贝姑娘比较值钱了。赵小舟走在前面，手背在身后左右张望，苏水在侧，江熠宗牵着玉香儿跟在赵小舟后面。
大致是冬日的缘故，他院中萧条得很，院边的葡萄藤枯了，花园里的花草也都枯死了，只有石桌石凳还安稳在院中，却因为石头的材质而越发显得萧条冷寂。
走过院子，赵小舟便听见琵琶声。掀开内屋厚重的门帘进门，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靖巳坐在火盆一侧，有四个女子围着他坐，怀里皆是抱着琵琶。
赵小舟走进去，苏水随即接过厚重的帘子，而后请江熠宗进屋。
屋内的人听见动静，皆是扭头向进屋的几个人看去。琵琶声停了，靖巳打量着来人，对男装的赵小舟，他熟悉又陌生，对这个牵着孩子的男人，他又仿若似曾相识。
“诸位缘何来此？”他直接问道，语气不善。
“我们见过的。”赵小舟启口，“十四殿下赵其沉。”
江熠宗微微侧目，有些惊讶于赵小舟的曾经到访，不过，他又马上想起了小粥的事。
“江熠宗。”江熠宗言简意赅。
靖巳马上想起了这两个人和关于这两个人的事，记得上一次，他们是分别来的，这次怎的又同心了？不过他未有多言，站起来，随意向赵小舟拱手道：“原来是殿下，是我眼拙。”说着，摆手驱那四个女子离开。
赵小舟这才看清那些个人，高矮胖瘦面相竟都和自己差不了多少，只是是女子，比自己略单薄些。赵小舟暗自笑了笑，原是自己上次误打误撞碰了个巧，那靖巳的爱色也是有针对性的。
“给你送孩子来了。”
见靖巳对他们不太友善，赵小舟直接将此行目的说出，也能更好地进行利益交换。
靖巳不明白，顺着赵小舟的视线看了眼那个小姑娘，摇了摇头道：“殿下美意我心领了，但我不缺孩子。”
玉香儿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来转去，看眼赵小舟，看眼靖巳，又看看江熠宗，仰头问道：“娘亲要把我送给谁？”
江熠宗失笑，赵小舟咧开嘴角，努嘴道：“瞧，就是你面前这位，你爹。”
这爹做的实属有点突然，靖巳忙摆手急道：“殿下美意我心领了，但我确实不缺孩子。”
江熠宗嘴角弯得更厉害，看赵小舟把靖巳逗弄得团团转。
赵小舟手一叉，却是不急不缓道：“知道你不缺孩子，但想来静宁的孩子你该是也不会推拒的。”
靖巳一愣，而后盯着玉香儿看，似是不可置信，但心中已然在考虑这事情的可能性。
他已与静宁分别四年，四年前因为静宁的前朝贵戚的身份被发现，被折磨致死，他却从来不知道，静宁何时有了孩子……若他确实有过孩子，那这孩子，该是四岁以上年纪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