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香儿更加不解，胡乱猜到：“是不是娘亲？是不是娘亲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哥哥才这么伤心？”

　　“大概是了。”林寒点了点头，再次听到“娘亲”这样的称呼，低声温和问她：“为什么江熠宗是哥哥，赵小舟是娘亲？”

　　玉香儿撇撇嘴，解释道：“娘亲就是娘亲啊，生我养我的娘亲。”

　　这回轮到林寒不解了，他还未细问，玉香儿又问道：“可是为什么娘亲不会回来了？哥哥说娘亲是走错了路，我说要带她回来，哥哥却不肯。那我们去找她呢，这样可以吗？”

　　林寒无奈地摸了摸玉香儿的头，这孩子已经懂事得很了，换作平常孩子只知道哭，她却头脑清醒地在想让娘亲回来的办法，可是这办法，也不是他就能想的来的，“哥哥的事只有哥哥知道，该怎么做，你得问他。”

　　玉香儿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半晌，跳下椅子道：“我去找村上的小伙伴玩，可以吗？”

　　“早点回来。”林寒给她嘱咐，看着她走出门，又喝了口茶，便出门去和江熠宗一同坐着了。

　　“我没事。”

　　林寒还未说话，江熠宗便先道。

　　“我不信。”林寒说着，给他递上了一方帕子。“倘若真的烦忧，喝茶是没用的。”

　　“我知道。”他向后仰，靠在了椅背上，长舒了一口气道：“酒醉不过解一时的忧，醉酒又往往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他顿了顿，继续道：“所以喝茶，与其短暂的逃避，不如想想该怎么解决。”

　　本来，本来年节之前都和小粥待在一起的，想和她过第一个年节，可就得知她不存在，往后，也不存在了。

　　“所以你想好了吗？”林寒小心问道，怕江熠宗觉得自己在窥探他心里不愿示人的部分。

　　江熠宗摇了摇头。

　　冬日里天好像格外蓝，蓝天上有白云，林寒也仰靠着，看着白云移动的轨迹。

　　半晌，江熠宗突然道：“我身边没有什么亲近的人，这件事却也不能说给长姐听，可我想不通。你与我还算亲近，那你愿不愿意听我说？”

　　林寒没动，轻道：“说来听听。”

　　江熠宗理了理，于是道：“我与人定了亲，满心满眼都是她，前不久，却发现她是另一个人。”

　　“变的是性格？”

　　“不，”他顿了顿，道：“是性别。”

　　林寒有些震惊，这样的事他从未遇到过，就算是那些来求姻缘的，也从没说过有这样的事。这样大费周折地与江熠宗用不同的性别相处，定是处心积虑的人。他随即问道：“那他接近你，是为何？”

　　“遇到我是意外，留在我身边是喜欢。”

　　话说到这，林寒大致明白了，江熠宗从前有个定了亲的未婚妻，赵小舟一直留在江熠宗身边，前不久还说过喜欢江熠宗这样的话，所以，转变性别的是赵小舟，他以女装身份与江熠宗结亲，却用男人身份与江熠宗相处。

　　“你恨他玩弄你？”

　　江熠宗悠悠叹了口气，“我不恨，我只像做了一场梦，分不清心里的感情。倘若我还喜欢着他们的感觉，我不知，我喜欢的是那个姑娘，还是那个公子。”

　　他看向林寒，解释道：“就比如我在市场买了棵桃树，一直等到了结了杏果，我才知道那是杏树。我不知道我付出的诸多情感，是赋予了当初以为是桃的杏，还是这个真正的杏。”

　　林寒笑了笑，笑他纠结的不是自己如何喜欢上了一个公子，不是那个公子为何这般玩弄自己，也不是公子为何玩弄过了却又此时讲实情说出，他纠结的原是他喜欢的是那个姑娘，还是那个公子。他这般心地善良，总不愿用最坏的想法来揣度别人的心思。也亏得是那个公子喜欢他，万一那人有坏心思，那么他现在就已经没法在这纠结了。

　　林寒直起身子，白皙细长的手指挑起茶壶，给二人倒了杯茶，温声劝慰他道：“殿下用这个例子说明情况，我便也用这个例子劝慰殿下。

　　殿下想要的是桃树，所以看到杏果，殿下很失望，可殿下会扔了这些果子重新种棵真正的桃树吗？”

　　江熠宗很果断地摇了摇头，“不会，既然是我付出劳动得到的，纵然是杏树，也胜过了我从前喜欢桃树的心。”

　　林寒微扬嘴角，又道：“所以殿下并不介意那是棵杏树，反而因为殿下的呵护抚育，杏树也被赋予了独特的涵义。”

　　“可我从前想要的是棵桃树。”

　　“可是殿下在养护杏树的时候喜欢的是这棵杏树不是么，殿下并没有因为这不是桃树的异常改变想法，喜欢桃树只是个说法，殿下心中，一直种了棵杏树呢。”

　　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到底是旁观者清些。林寒嘴角含笑，喝了口茶，为自己又促成了一桩好姻缘而欣喜。

　　江熠宗犹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心底的那股沉入深渊的沉重感和冰冷感渐渐消散，阳光的温暖逐渐席卷全身。阳光普照的地方，生生不息。

　　从来都是赵小舟，这样简单的道理，自己想了这么许久却都没有想明白。他嘴角溢出了些欢欣，忙端起茶杯掩盖了一下。

　　“殿下留在这，过了年节再走吧。别看我这平日里有些冷清，可年节前后几日，热闹得很。来我屋中祭拜的人从排到村口去。”

　　他语气温和，口气平淡，肤白貌美，一举一动都真的像是个神仙。江熠宗看了看他，又探头看了看屋内，大堂的祭台上只摆着插着一根香的香炉，那面墙上挂着的是他的画像。他闭着眼睛，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神仙哥哥。”江熠宗说着，笑了笑。他知道这些把戏，可林寒这样好看的人，这样清冷的气质，温和的性格，就算知道是假的，却愿意去相信。不过热闹是表象，他大概心里是孤单的。

　　江熠宗道：“热闹都是你的，我不与你分享。玉香儿在你这儿，你带一带，我还有几户没访。”快一点的话，也许可以带他回家和长姐过上元节。